术已经没有阻碍,但我结了一个印,想了想,放下了手。 我冲着女子走去。 “娘子!”九枝错愕。 “别过来!”我说,“放心,我有我的打算。” 多次同历生死,我和九枝间早有默契。他没有拦我,眼睁睁看着我走到女子身前,随即被厚厚的蛛丝紧紧缠住,拉入女子怀抱。 “我的孩儿!”女子颤声道,“你回来了?” 我没说话,伸出手指,在她心口处一点。 她叫绵络,十一年前,家还在承天城中。 承天紧邻京城,繁华热闹,人人都爱个消遣,城内由此多戏楼茶馆,绵络年少时,便在一家茶馆中唱曲为生。 有位官员时常来这里喝茶听曲,一来二去,就看上了她。 官员自言已有家室,但对她一见如故,希望能把她娶回去做个妾,家中正室也已应允,只需她点个头。 此后他的荣华富贵,她都可沾一分,而对于正室妾室,他也一视同仁,会一样地顾惜。 绵络唱曲多年,早受够了店家欺压和客人的调戏,便同意了。 只是进了那官员家门后,她才意识到,官员纳她为妾,并不是出于情意,而是为了自己后继有人。 这家正室不能生儿育女,二人才商议,寻个合适的女子,给官员留个后。若这妾室诞下子嗣,就立时过继到正室名下,按嫡子嫡女的身份对待。 绵络反悔无门,不多时,也便有了身孕。 她知道孩子出世后,就会成为正室的子女,不再是她的孩子,那官员自然也不会再正眼瞧她,气恼之下,她趁人不备,偷偷跑了。 可她没跑出多远,很快就被抓了回去,锁于卧房中。 最终,她真的生下一个男孩。 官员和他的正室喜出望外,连夜将襁褓中的婴孩带走,对外只称这是夫人亲子,阖府上下都心知肚明,但无人敢说。 而绵络,就遭到了冷遇。 生产后,她每日的吃食、用度,都大为缩减,过了一阵,正室越来越瞧她不过眼,找了个品行不端的由头,把她赶出了家门。 她苦苦哀求,只收到冷言冷语,那官员,甚至都不想见她。 绵络身无分文,想再回去唱曲,茶馆不肯收留,也将她逐出门外。 那时是冬天,绵络饥寒交迫,孤零零走出承天城,打算寻个没人知道她的地方,重拾旧业。 夜里,她慌不择路,却跌入野外一处蜘蛛横生的深洞。 这些蜘蛛身形粗大,又格外凶残,她本以为蜘蛛会把她吃掉,但不知为何,蜘蛛竟没有伤她,任她在洞中随意活动。 洞里暖和,绵络心一横,就在这里躺了下来。她想着,若是蜘蛛要吃她,那就吃了,她反正也不想活了,能死在个暖和地方,还能变作其他生灵的食粮,也算不错。 谁想到天明,蜘蛛都没有动过她。 这洞筑在城郊一片荒坟边,蜘蛛平素便以人尸骨为生,绵络饿急了,随意捡些地上的残渣吃下去,吃过才发现,她吃下的,是人尸。 由此,她疯了。 连番遭受打击,又无意中吃了人的尸骸,她精神彻底崩溃,陷入了癫狂。 渐渐地,她什么都不再记得,只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孩子,被人夺走,久居蜘蛛洞中,她也和蜘蛛共生了,失却了人的模样,化为了一个半人半妖的可怖形象。 有一年,这一带洪涝,雨水浇垮了蜘蛛洞,绵络便带着存活下来的蜘蛛,走入了这片山林。 她已无常人神智,但仍心心念念着她失去的孩儿,于是时常在林中走动,期望能和孩子重逢,又或者找到夺走她孩子的人,把孩子抢回来。 我心里百感交集,还想再往深里了解一些,猝然间,绵络把我推了出去。 “你不是我孩儿!”她厉声喊道,“我孩儿不是你这样!” 这一推,我又看到,她腹部没有长蜘蛛的地方,赫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细长刀疤,已是陈年旧伤。 “他们……”我一愣,“他们是剖开你的肚子,硬把孩子取出来的?” 那道疤痕处,除了刀痕,还有粗劣的缝合痕迹,这种做法,我在书上读到过,有时候女子生产困难,危及母婴生命,就有种手段可将腹部剖开,把孩子取出,虽然只有极少数医术高深者才能做到,但倒不是不可能。 只是……绵络的回忆中,完全没有这一段,想必是没有施加麻沸散,生剖生取的,过于疼痛,以致于她选择了遗忘。 何等残忍啊。 绵络没有回答我。“你怎敢假扮我孩儿!”她怒吼,“怎敢骗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