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断过。沈寻压抑住胃部的涌动,感觉自己的侧脸上湿漉漉的。她知道,那是祖安的血。泪水忽然漫上眼眶,她伸手去擦,眼前却反而一片模糊,又用衣袖擦了几下,视线才恢复清明,而她瞧见自己的手背上血迹斑斑。 这一霎,她突然感到了一种极度的后悔——或许,她真的如程立所说,是一个麻烦,对程立而言是,对祖安而言是,对所有人而言都是。 有警笛声传来,自远而近,还有人用扩音器重复喊着她听不懂的缅甸语。沈寻微微起身,听到后面摩托车的马达声似乎渐渐淡去。 “你可以起来了。”祖安拍了拍她。 “是警察来了吗?”沈寻坐直了身子,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祖安摇了摇头,目视前方,“你跟他们走吧。” “那你呢?”沈寻意识到不对劲。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警察走?”祖安笑了笑,唇色越发青白,“进去了更糟。” “小寻寻,让我抱下。”他又开口,揽住了她,却把枪指在了她的太阳穴。 沈寻顿时僵住:“你要做什么?” “没子弹了,别害怕,”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乖,配合下,我们演好这出戏。” 听到他这一句,沈寻本欲挣扎的手臂缓缓松开,垂下的手却碰到一片湿漉漉的衬衫,她低下头,看到他腰侧已经被鲜血浸透。 “你中弹了?”她声音不稳,整个人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祖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是坏人啊。要不怎么拿枪对着你?”他的声音温和,仍带着玩世不恭的味道。 沈寻深吸了口气,缓缓问出声:“三年前和你在瑞山陀塔看日出的那个人,就是……” 剩余的字,她没能说出口。祖安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嘘,小寻寻,不要猜,不要多想,活得简单点。”祖安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却让沈寻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祖安,放下枪。” 清晰的中文忽然从扩音器里传来,那嗓音让沈寻猛地抬起头——不远处的警车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身着便装的林聿。 “小舅!”她喊出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嘶哑,发不出声来,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泪水。 她急忙扭头看向祖安:“是我小舅,没事的,我们一起去见他啊。” 祖安钳制着她的手却没有松。 “我已经不行了,送你一程也好,”他声音温和,每一句却又像用尽他全身力气,“小寻寻,有件事我骗了你,我姐姐没有嫁人。她很多年前就死了,吸毒……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每年去看一看她……她的墓碑,在景清的南山。” 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重。 “我不!”沈寻浑身冰凉,又急又慌,“要去你自己去!” “祖安,我再次警告你,放下枪。”林聿沉肃的声音再次传来,添了几分严厉。他身边的缅甸警官也发声督促。 沈寻看见他们的后方,有狙击手架起了枪,已是瞄准姿势。 “祖安,你放开我,这样你很危险!”她呼吸急促,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却见他开始踩油门,往前闯去,她大惊失色,“停下来!” “小寻寻,祝你和心上人能白头偕老。”轻柔的一句,在沈寻头顶飘起。她听见林聿发出一声暴喝,然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祖安突然松开了她,她的身体歪向一旁,那一霎间,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脸上。 沈寻看见阳光从车窗里洒进来,落在祖安琥珀色的瞳仁里。他的眼里,有尚未消散的笑意,掠过她的影子。那眸光里的情景,像他们早上刚看过的日出,佛塔晨光里,浮云掠影,寂静温柔。 她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被抽离了意识,飘在了半空中,看着呆若木鸡的自己,静静靠在座椅上的祖安,还有慢慢围过来的警察们。 都说蒲甘随手所指处尽是佛塔,步步遇菩萨。为什么,没有一尊菩萨愿意怜悯,出手阻止眼前这悲剧? 一个半月后,北京。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十二层缓缓打开。午休时间,写字间没什么人,但她走到最里面时,迎面还是碰上一名女同事,对方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回来了?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沈寻微笑点头,没有停下脚步,也打消了对方想要进一步寒暄的念头。 走廊尽头,她敲了敲磨砂玻璃门。 “进来。”郑书春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能听得出有一丝不快。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