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垂杨影里蝉儿嚣,风落闲庭园。陆瞻踏沙锦步过了九曲桥,不觉困倦,反有飞扬神采,如那片蓝灰苏罗衣摆。 落榻稍歇,黎阿则便挥退侍婢,亲自捧茶上来,“干爹,余公公传了圣上口谕,说长洲县的事儿,依您的意思办,另外要由京里掉一个人到都指挥使司,不怕灾民闹事,只等除了龚党,干爹可到都指挥使司调兵镇压暴民。” “我知道了。”陆瞻由榻侧的冰盆里掏出块碎冰,欹倚扶手,“你去传张达源来。” 黎阿则才去一刻,但见张达源顶着满脑袋的汗奔进门来伏跪,“督公传奴婢?” “你去布政使司衙门里传皇上的谕,告诉姜恩沈从之一声儿,就说朝廷里追加料子二十万匹,叫他们帮衬着些,写个公文盖了印给你,你带着人往长洲县、常熟县、吴江县、太仓州告诉州县衙门支会一声儿,叫各县务必在冬前收齐蚕丝五十万,其余县按原数收缴。” 张达源横袖揩去一脑门的汗,撑起身挨过去,“督公,五十万,只怕百姓真顶不住啊。” 绿斗阖案,嗑出陆瞻心冷意坚,“百姓要不是‘真’顶不住,谁敢造反?届时遍地饿殍,自然算到龚兴那老家伙头上去,我倒要看他两朝元老的官帽上,抗不抗得起这诸多的人命。” “奴婢明白了,”张达源稍一沉吟,复起踞蹐,“嘶……督公,这要是这几个县朝别的县借赈灾粮款过了年关,咱不是白费功夫了?” 陆瞻将冰萃的龙井一饮而尽,嗓音似一团浓云,攒满了一捧的雹子,“他们要是有了这个主意,你替他们指条路,叫他们问祝斗真借。祝斗真能借他们多少,自然想法子加倍由朝廷的灾款里剥出来,转来转去,烂的还是这苏州府的地。” “要是姜恩不同意,该如何办?” “他会同意的,他同祝斗真一丘之貉,讨皇上好的事儿,他们跑得比狗还快。” 领得明意,张达源行礼而去,虎背熊腰装潢了他半个男人的身子,使之看上去,如一个完整的男人。 可有些什么装点不来的,譬如一颗曾满怀壮志的心,立志为国为民的少年豪情随着身体的残缺,腐烂在了求之不得的尊严里。 陆瞻垂首哑笑,想到了芷秋在马车内为他流的眼泪。她说她想要了解他,可那一点点苦难她都承受不住,何谈更多朽痈的真相? 才去了张达源,又见鸟啼花影里,浅杏盛装艳裹而来,身后跟着春阳。自那日陆瞻将她抬做侍妾后,她便跟着风光体面起来,涨了月钱,分了庭轩,也添了四五丫鬟,真正像个太太奶奶了。 更大的变化是,她的外伤不仅痊愈,还生出些许春意透□□的妖娆来,像一朵初桃,终于绽放成了红馥馥的芍药。 或许在某些不为人知的世界里,她发生了惊天的变化。但这对陆瞻来说几乎不可查,他只当她是一只花瓶,仅有的价值便是装点他那海市蜃楼般的体面。 故此他的声音是冷漠的,两片薄唇只是锋利的红叶,稍不甚就能剌了肉,“有什么事儿?” 巧的是,浅杏不很在意他的冷漠,只尽力巴结着从他这里得到的一切富足生活,“老太太病了,请了大夫瞧,好了没两日麽,又咳嗽起来,老是反反复复的,您去瞧瞧?” “她吩咐你来叫我的?” “这倒没有,”浅杏憋着嘴,一条帕子在脸侧扇来扇去,有些没规矩地落到根圈椅上,“是我见老太太总不好,想着叫您去瞧瞧。” 自打老夫人携了陆瞻兄长来苏州后,浅杏甚少见陆瞻到院儿里去探望,时常就是她这个侍妾服侍着,新进来了那祝晚舟后,倒也算有了个帮手。 难却难在那老夫人脾性不大好,稍有不顺便摔碟子砸碗的,这两日像是病糊涂起来,总说这个要害她、那个要杀她。浅杏心里直呼费事儿,只得来请陆瞻。 不想陆瞻只回以一丝蜇人的笑,两手相绞着反复揉捏,“老太太既没说要找我,就是没什么大病,你就按照开下的药每日服侍她吃,另叫管家请个好大夫来,什么药益寿延年也给她吃着,不怕花钱。你同那个祝、祝……” “祝晚舟,祝小姐。” “你同那祝晚舟好好侍奉老太太,叫她老人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回头我有赏。” 浅杏向来晓得他大方,听见有赏,喜上眉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