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将那坠子随意缠裹了两圈儿递给桃良,福身辞去,“你坐着,乏了就自去床上睡,我就来。” 那眉眼似露情,却不过是惜花人弄巧,心里想的是月下人,星前约。 将那孟子谦撂在屋里,芷秋下了楼台入了轩厅,只见陆瞻独正与袁四娘坐在榻上说话,罩着玄色的圆领袍,映着满厅烛火与窗外涓细流水之声,好似良人良夜。 四娘正唼唼不休,晃见芷秋同丫鬟立在门前,忙招起帕子,“秋丫头下来了,快过来坐,妈让你。”言着捉裙走下榻板,“陆大人,您同秋丫头说话,我先去,要是我们秋丫头有不周到的,您只管叫我。” 满园里是咿呀唱调,案上摆得满是珍馐,伴以金鸡珐琅壶一把,白樽三两只。芷秋且行且进,扇头朝案一指,“怎么不坐到这里吃饭?” 陆瞻朝门墙下的黎阿则挥一挥袖,人便退出厅去,他方递来淡淡笑眼,“吃过饭来的,替你叫的饭食,平日见你们陪客总不吃饭,只是吃酒。” 幽窗下,曲槛前,无不是恣欢宴。芷秋朝那满当当的玉瓷蝶簠簋再瞧一眼,只觉胃里暖洋洋的安适,曼步到榻,“就是因着倌人陪客时不能吃饭,故而我们吃饭都吃得早些,谢谢你,我也早吃过了。” 妙婷身姿落了坐,桃良几人将案上两碟点心摆到炕几来,人影稍错,芷秋歪正了脸,“你怎么不到楼上去?我还以为你是要应酬朋友呢。” 他牵唇轻笑,人如好月,“我哪儿来的朋友?只是你上回不是同沈从之说过你们的规矩,要打了茶会相熟后才能到倌人屋子里去?” 芷秋佯作探寻地直往他两个眼里对瞧,“没想到陆大人不仅闷,还是个假正经。你上回没到我屋子里去过?还带走了我的衣裳,这会子麽倒翻脸不认人起来,竟说与我不相熟。” 向来晓她伶牙俐齿,陆瞻含笑摆首,似嗟似叹又似逗,“不过是讲两句客气话儿,你反认真起来。替你摆台不好?” “好好好,小女子谢过陆大人了。”芷秋两个手摆在腹侧,佯作福身几下,复捡起扇来障笑,“嗳,你方才同我妈在讲什么呢?真是奇了怪,陆大人话这样少的人,竟然同老鸨子有话说。” 陆瞻将半个胳膊挨到几上,故作神秘地、十分可恶地抑低了声儿,“上回听见你妹妹说你挨了祝斗真夫人打的事儿,我向你妈妈打听打听,取取乐。” “那我妈可同你讲了?” “讲是讲了,不过她不是本家儿,说也说不清,不如你讲给我听?” 夜迷了楚岫,却有粉壁银釭,阗亮了画屏。芷秋何等人也?借了烛光,瞧见他眼里分明有隐没在玩笑中的关怀。伴着风前笛奏,她的心像倒在了蜜罐里,眼角挂起丝丝甜。 一搦腰倏然直挺起,衬着酡颜薄衫,半隐肌骨如玉荷亭立,“好麽,我讲了,你可不许真笑我啊。说是去年秋天,祝老爷递了局票来请我到他家里去,我应酬得好麽,他一高兴,就随手将属他夫人的寿礼给了我。也不知是谁送他夫人的,横竖他夫人听见后恼了,散席时将我堵在她家小花园里头打了一顿。” 陆瞻的笑音有些闷沉沉的,像是堵了个什么,“打你哪里了?” “嗨,其实也没打着我什么,就是打了我几个耳光,又扯下我一缕头发来。那时云禾也在,我们两个领着丫鬟姨娘就将她按在那里,也给她收拾了一顿,没吃什么亏。” “祝斗真没管?” 说起这个,芷秋噗嗤笑起,“你别说,这个祝老爷别瞧着他是个四品知府,却有些怕老婆,他哪里敢管呀?不过后来叫我与妈合计着讹了他一些银子,就当他给我赔礼了。” 笑眼对过去,只见陆瞻半笑不笑地垂下眼。芷秋亦将胳膊搭到小案上去,挤得几个水晶碟子叮当响起,像一串风铃荡在疏竹间,“俗话讲来而不往非礼也,陆大人听了我的丑事,也讲一个你的给我听听啊。” 陆瞻抬起眼来,轻哼一声,“我们做宦官的,都不大体面,丑事多得很,你要听哪一件?” “那大人就说说,你是怎么进宫的吧。” 这放往常,多少是个忌讳,可今夜对着她闪烁着星光的眼,他不舍令它陨落,于是无所不依地挑了唇角,“说倒是可以说,可是你听了,别哭。”他摆摆袖,苦笑里带着甜蜜,“我看不得你哭。” 话音才落,芷秋就有些想哭了。却以扇遮口,笑音澶湲,“你上回还说女人的眼泪对你无用呢,可见现在是扯谎。我才不哭,陆大人的钱麽不用眼泪就能骗到手里,我还哭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