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的丫头,如此一面有了进项,这才周转得开去。” 阿阮儿拈着帕子蘸蘸腮,分明可见几条泪痕划开了脂粉,“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同妈商量,如今还要求妈给我留神着园子。再有要在妈这里住些时日,叨扰妈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养你这些年,就是你娘一样的,你就只当这里是娘家,住着便是,妈还能少你饭吃?且等我去问问曹二姐她们,要有合适的园子,妈陪你一道去看。” 雏鸾总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忙拔座起来坐到阿阮儿身边,“阮儿姐,你做什么要住在这里,你不回家了?” 梨花园静,众人翘首以盼,沉寂里,仿佛跌碎一盏银灯,支离破碎的银光由阿阮儿的眼眶里满泄出来,她伏在案上,由低泣到痛哭。 还是四娘抚一抚她的头,叹息里毫不意外,“你们阮儿姐叫那田家赶出来了,为着两年没有身孕,请了大夫来瞧,不能怀孕这事情便瞒不住了。加之那田羽怀的正妻是个不能容人的,往日里没少在公婆面前使绊子,那田羽怀的父母便将她赶出来了。” 未知谁一拍案,咬牙切齿,“那田羽怀呢?他不管?!” “管什么管?”四娘轻轻嗤笑,一抹恚怨自她脂粉层叠的沧桑面颊上一闪而过,“男人麽,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好的时候哄得你团团转,不好了,王八脖子一缩,管你死活。” 她将眼一凛,庄严地训诫,“你们可不许再吃这样的亏,老老实实挣几年青春钱,挣不着钱了自去外头寻个园子买几个丫头做起生意来,少给我同男人瞎胡混!那田羽怀万贯家财,好歹还私底下许了银子给阿阮儿,你们要找着那穷混饭的,许你们个屁!” 凄凄哭声伴着四娘的詈词,就超度去一段缘分与一个妙龄女子的青春,众女成了这段深情死亡的目击证人。她们曾见洗净铅华的阿阮儿挽起素髻,学那良人。而今,也见证了她被打入倡人永生永世轮回的宿命—— 仿佛是谁对她下了个恶毒的咒,代代为倡。 可哭声里,时光仍是迢迢不停的。众女帮着在二院里楼槛下收拾出一间僻静屋子,这个拿来一个瓶,那个拿来一个炉,拼凑来案椅、台屏、软榻,调床……直至上客,方拼凑出一间像模像样的绣阁。 恰时萧郎再到,相帮传窦初到了芷秋屋子,芷秋正要辞去应酬,反被阿阮儿留住,“我听见妈说,这个窦大人想赎你回去做正妻,你还没答应?” 芷秋含笑淡嗔,“八竿子没影的事情,妈怎的就说出去了。” “怎么没影?”阿阮儿拉她在新搬来的榻上落座,沉水温温,带着未干的泪痕,“人家将赎身银子都拍在案上了,只等你松口呢。” 人似雨中花,芷秋带着风雨无悔的静怡,“姐,我不喜欢他,我想麽,我们做了一辈子倌人,天天都是同不喜欢的人假装恩爱,我不想后半辈子也装。” 垂眸间,是一个自嘲的笑颜,“我晓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可能我一辈子就这么个大好的前程了。可算一算,不知道嫁他图个什么好,若图财,我是花魁,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若图以后有个归宿,我看也不尽然,倡人,逐水桃花,章台之柳,哪里来的归宿?” 阿阮儿静瞧她一瞬,去拂她腮上的发丝,“这才叫明白人,什么脱籍从良,那是谎话,咱们这些不光彩的事情一辈子印在过去里,不是一份籍契就能摆脱的。” 她笑着收回手,干涸的泪痕又泛了水灾,“我同你说句实话,你原先是见过我与田羽怀好成什么样子的,自到了他家,起初我们还是同往常一样,好得一刻不肯分开。可渐渐的,三五日就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我劝他少在外头吃酒,他说我多管闲事,年节下他叫我到厅上去吃饭,他阖家都在那里,因怕招他父母不高兴,我不大去,也为这个吵起来。” “今日吵,明日吵,我就愈发明白了,即便我能生个孩子也得同他落得个劳燕分飞,那些小事情都是借口,其实他心里憋着气呢。” 楼中燕子梦中云,似多情,似无情1。眼泪似花非花,似雨非雨,“就为在他心里,时时刻刻都记着有多少男人曾碰过我。这个事情就悬在我们俩头上的一把刀,三五日地就落下来将我们俩的情分割一割,慢慢将我俩割成了一对怨侣,终究又将我俩的缘分割断了。” 芷秋不受尘侵的素手捏帕去替她搵泪,眼角泛起水星,“姐,我不晓得要怎么安慰你,我只晓得凡事都有过去时,既然过去,就放它过去吧。” “好,”阿阮儿凄楚的面庞上开出微笑,点点头,“从前我以为我走出了烟雨巷就走到了未来,其实不是的,我一辈子走不出这里,身边人时时都提醒着我不堪的过去。你瞧,如今他过不去,就一下将我打回原型了。但你不同,秋丫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