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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第59节


,借着笙乐做掩与其私语,“我看,保不定是那许园琛许公公背地里告到都察院去的,原就是陆公公被调到苏州,许园琛才顶了他的缺做了秉笔太监,眼看再有一年半载陆公公就要回京去,说不准是他怕丢了权,才在背后阴这一招。”

    姜恩举杯半晌,方又警惕搁下,“什么都有可能,也大有可能是背后阴咱们,再或者,还想阴了龚老。我看眼下事情是瞒不住了,先写信给龚老,让他老人家知晓苏州实情,也好心里有个底。还有,将你们那位韩县令上疏的事情一并告诉,若能来得及在奏本呈到内阁前截下来最好,若来不及,咱们也只能铤而走险参他一本了。”

    “韩舸才任县令不久,一直在赈济灾民,他能有什么把柄叫咱们参?”

    “参他假公济私,未得圣上手谕,擅自以朝廷名义向各大豪绅借银,还以朝廷名义许了那些人三分利。哼……自先帝在位时,国库亏空许久,今上登基后方缓过来一些。三分利,谁去还?沿海有海寇、北方有瓦剌鞑靼,处处都要用银子,这些商贾豪绅的钱,朝堂不想还,皇上更不想还,那就只能判他个滥用职权的罪杀了他抵债。届时,咱们的事儿,自有龚老在朝中斡旋,少不得就是他韩舸栽赃陷害。”

    灯檠千盏照不明江南水烟,在一叶障目的奢靡繁华里,那祝斗真沉吟半晌,饧涩着眼,伴着艳女妙音,金樽檀板,尽显一副回味无穷之状。

    而另一份久久不醒的失落,则兜在陆瞻空空如也的裤/裆内。

    这世上,哪里来的枯木开花、绝处逢生之仙药?有的只是枯木朽株、行将就木的绝望岁月。他早该知道这只是个梦的,只是一直不愿醒。

    这厢燥得汗如泪下,自焚烧的身体中,将他的心逐渐烧为灰烬,抛撒进冰天冻地的深海里。但他仍然镇静自若,起码在沈从之拦下他时,他还是那副不急不躁、山野神仙的模样。

    “冠良,”沈从之由宗儿手里接过灯笼,下巴朝边上的一棵葱郁的银杏树下怼一怼,“借一步说话儿。”

    陆瞻与他并肩过去,笑睨他一眼,背起手来,“沈大人有何赐教?”

    天黑漆漆地罩在头顶,几如一张兜倒人间的网。沈从之掸衣掸袖,随意抖落粘带的夜露,“家父来信,京里已经安排妥当了,只等韩舸的奏本一到,言官们联袂上书。冠良,苏州的事儿就要办妥了,后年回京后,我进内阁的事儿,还少不得你在皇上面前表陈点功劳。”

    窥其野心,陆瞻只将露泥藏袖中,满面善笑,“这是自然,你我多年好友,你们沈家满门忠臣,就即便没有我,皇上也是看在眼里的。”

    沈从之早料到他这一翻伪酌之言,扭转谈锋,倏忽笑起来,“我近日听见说,祝斗真之女在府上十分不检点,竟然与早前那个未婚夫通奸,还搞出个孩子来,可有其事啊?”

    这二人虽说做了多年朋友,可沈从之向来瞧不惯他做了宦官却没个阉人的样子。他所希望看到的陆瞻,是嗓音忸怩、姿态妖娆、脂粉重涂的一位典型太监,可陆瞻总让他失望,失望中,就总想撕了他翩翩风度的皮。

    见陆瞻不言语,他益发笑得高兴。“要我说,这种淫/妇就该杀了才是,怎么听说你还要成全她将她转嫁他人?我说冠良,都说太监净了身后骨头越来越软,可你这净了身,怎的性子还软弱起来了?我看这样儿,你若是下不去手,交给我,我替你杀。”

    陆瞻双目被茫茫夜色染得漆黑,不见半点星光,“这点小事儿,就不牢你费心了。”

    “哼,”沈从之鼻稍一动,哼出极轻的一笑,转步而去,“倒是,毕竟是你的家事儿嘛,只是可得处理好了,别传出去,叫人瞧笑话。”

    一盏灯笼在沈从之手上晃晃荡荡,越飘越远。陆瞻彻底陷落在黑暗中,像树的影,伫立成一片幽篁,瞩目他半晌,直到璇玑陨落,明月无光。

    沈从之刚踅至曲径,就见宗儿迎来接过灯笼照在他脚下,“爷,陆公公怎么个说法儿啊?咱们怎么回老爷的话儿?”

    “爹想得没错儿,陆瞻是靠不住的,还是那个许园琛有样儿些。张公公是先帝留下的人,皇上也不会让他再于宫里呆几年了,若日后叫陆瞻掌印,少不得我们姓沈的日子就会不好过。你就回老爷子,能不能借苏州这个事儿,先解决了这个万世的麻烦?”

    “小的明白了。”宗儿得令,小心地秉着灯笼,引着这富贵风流的人间狂客。

    月亮沉默而凄迷地悬在黑暗中,飞檐螭吻,千树梢头,堆起层层叠叠的凉霜,像一捧雪,即将压倒下来,浇灭这个夜里,每个人的欲望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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