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禾心窍一动,暗中拔了根簪子藏在袖中,佯作惊呼:“哎呀、我的簪子呢?”说着四面顾盼,弯着腰在地上搜寻,“可了不得了,这簪子可是我娘的遗物,丢了我再到哪里买去?” 那小丫头听见,凑过脑袋一处找,几步路没找见,抬起头来,“是不是丢在路上了呀?要不姑娘先回去吧,我去替姑娘沿路找找。” “真是麻烦你了,要是找着了,我给你谢钱。” 小丫头喜不可支地往路上折返去,随着那片背影渐失,云禾的笑脸亦渐落,眼下的朱砂痣凝成了一滴血墨。 且说陆瞻沈从之在前院行乐,案上坐着窦初、崔元峰及布政使司的一帮官吏,又各自叫了倌人来陪。一张案挤得乌泱泱一片,胡笳管弦响作一片,伴着轻松惬意的欢笑声,满案的男人都卸去了前些时紧张的忙碌。 唯独陆瞻似永远戴着张面具,含笑的眉目里掩着黑潭一样的瞳,无时无刻不带着淡漠的距离。 沈从之远远望着他,似乎想勘破他面具底下藏的什么,于是换了个坐挨到他身侧来,“冠良,祝斗真姜恩的供词送到京没有?” 陆瞻稍瞥他一眼,“大约还没有。” “那也就这几日吧,横竖龚兴是跑不了了。你说,我进阁台这事儿,这回有准没有?” 酒迷声色中,陆瞻微笑,噙着个玉斝在唇边,“有沈阁老在,沈大人还怕没有好前程?” 沈从之含笑摇首,把着空杯怅惘,“官场无父子,他老人家怎好举荐我?只怕引得皇上心里有些什么,倒不好了。” “举贤不避亲,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见他不肯松口,沈从之没了兴致,记挂着云禾在二门内,便寻了个由头离席,往蒋长薇房里去。走到翠远桥,见上头一个人影游来游去,近了一瞧,正是云禾。 她半弯着腰,像是在找什么,沈从之忙撩着衣摆上去,倚在亭柱上笑,“找金子找到我家里来了?就是有金子,也不在这地缝子里啊。” 云禾听见声音,唇角勾起一丝笑,直起腰时已不见踪迹,只是板着脸,“谁要到你家里找金子?是我的簪子不见了。” “什么样儿的?我赔你一支就是。” “不要你赔,”云禾俏生生翻个眼儿,不近不远地离他三尺距离,“你叫人来帮我找找好了。” 参差错落的枝梢里传来笙笛,伴着迂回婉转的唱词: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彩云偏…… 沈从之不忍遽舍此刻美妙的相遇,端步行来自己为她找,将亭子睃遍,蓦然在一根柱子下望见一根绿油油的细簪,抬眼见她还在对面细寻,便将簪子迅速藏在袖中,挺身叫她:“要找不见就算了,什么样儿的你说给我,我叫人重新做一支来给你。” 云禾瞪目起来,眼中有些落寞,“那簪子我戴了许多年,哪里舍得?”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一汪水,将沈从之的心一霎泡软了,“那我打个金的冠子给你好不好?” 她不肯应,还是满脸不高兴。沈从之行至她面前,似乎若有所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算戴了许多年,也总有个时候。我打个新的冠子给你,必定比那支簪子要贵重许多。” 片刻沉默中,有晶莹的水珠由云禾低垂的眼中坠落。他心里泛起酸楚,袖中掏了条绢子递去,“你近来好吗?” 因问起,云禾哭得更凶了,将脸倔强地别在一边不理他。沈从之只觉她如颣玭,带着孱弱的固执与残损的美,就想修补她失去的颜色,“我知道你是为了方文濡的事情。云禾,再难受也会过去的,你再挺一挺。” 他原以为云禾会是沉默,或是刺他,不想她却正了脸,扑簌着眼泪,“还得挺多久啊?”说着惨淡一笑,“我麽又不像你家奶奶那么好的出身,我打小就是个倡人,这辈子的指望就是文哥哥。盼着他高中、盼着他将我救出那财狼窝,谁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