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请你们过来相见了。” 芷秋忙起身又见一个礼,“劳烦乔林二位奶奶惦记。” 未几丫鬟几边上了茶水果品,那乔奶奶抿一口茶,吊着眼将她二人通身打量一番,“听见说您二位是苏州城家喻户晓的人物,我们心痒不及,赶着来见识见识。眼前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像是画上走出来的女娇娘,怪道我们那位爷天不亮就说要来拜会方大人。” 一番话讲得梅二奶奶讲得尴尬不已,芷秋适才明了她头先在发什么讪,原来这两位不是有心来拜会,是来品藻花魁的。 芷秋云禾心里都明白,却不接话,都只相笑而过。 那林奶奶搁下青釉盅,拈帕搵唇,朝乔奶奶赞赏一眼,“可不是?我们那位爷也是,说方大人济南归来,要为他接风洗尘,忙不赢地赶来。我看呐,见方大人是假,想一睹芳容是真!” 话是好话,却都不中听,那梅二奶奶忙在榻上斡旋,“芷秋云禾,你们瞧,乔林二位奶奶可是年轻啊?明明夸你们相貌,却无端端把自家爷们儿扯进来。” 说着兰指朝乔林两人嗔指一番,“仔细叫爷们儿外头听见,拿你们回家问罪!” 那里前仰后合笑着,芷秋这里也周旋起来,“哪里哪里,我们麽不过是薄草之命,怎比二位奶奶牡丹之姿?叫二位奶奶夸得都没脸子了。” 乔奶奶笑过后,想起自家汉子出门时那猴急的样子,心里不足惜,敛了几分笑意,歪着眼看芷秋,“那年听见说陆公公苏州娶妻,我们不得去,略备了薄礼使人送到苏州。听见回来说好大的场面,那迎亲的队伍直接往窑子里去接人。想陆公公在京时向来沉敛,这回如此招摇,是心里敬奶奶呢,故意要给奶奶体面。” 云禾在边上气不过,反笑得益发夺目,“那不叫窑子、那叫堂子,书上说叫‘青楼’,和窑子还是不一样的。青楼品音谈诗,讲究个情投意合,两个人好才好,不好,多少银子都不管用。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花魁,不缺钱,有的是人排队送钱来,譬如这家的大人呐,那家的公子呐,奶奶不信回家去盘问盘问自家爷们儿,在外头也是一样的,裁衣裳打首饰上赶子到青楼讨好粉头。” 说着,放低几分声音,直勾勾朝那乔奶奶的胸口瞅,“窑子就不一样了,专管个脱衣裳睡觉。什么叫脱衣裳睡觉奶奶们晓得吧?就是进了门,他看看你脯子大不大,要好,两个人脱了衣裳就滚到一处去。说起来,嘶……嗳,倒有像有些个夫妇俩,一句话没得多余的讲,只管床上去哼哼。” 芷秋正捧着盅吃茶,双唇掩在盅口笑开了花,抬眼见乔奶奶脸色霎变。 可不是?乔奶奶思及自家,帕子捂住胸口垂下眼,顷刻又抬起来,不甘服输,“话也不是这样讲,爷们儿外头耍耍,总归要回家,回到家关上门,还是夫妻过日子,又哪里能同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过日子?” “是不能同外头那些过日子,可能同外头的人谈情说爱啊,回家麽,自然是过日子的。可过日子是什么?是财米油盐酱醋茶,苦活累活想着夫人,风花雪月想着外头的人,我都替那些个夫人不值当。” 乔奶奶脑子可有些不灵光,一时竟找不住个错处。还是林奶奶机灵些,反笑,“过日子是蹉跎些,可到底也是有个归宿,外头那些,忙活一时,往后老了怎么办呢?姨娘不也是想着这点,才嫁人的?” “可归宿和归宿,是有不同的。”云禾笑着朝榻上睇一眼,“譬如梅二奶奶吧,人家夫妇俩就是同进同出,归宿就是同二爷一齐孝顺父母,娇养子侄,老了同二爷一处说说笑笑。不像有的人,嫁了个汉子跟守了活寡似的,十天半月见不着汉子一面,家里的担子都是她自己担着,有汉子没汉子也没什么区别。” 说得梅二奶奶桃腮微红,眼波泛春,“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好?还不是天天不见人,早晨出去,下晌才回,不过闲时帮着操点心,还尽是乱手乱脚地帮倒忙!我看,有他还不如没有,我自己操持还省心些。” 芷秋观乔林二人之谈吐,倒像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于是漠漠的笑眼由她二人身上睃过,落到榻上,温言软语十分有力量,“二爷饱读诗书,听说二奶奶在家时也是从小读书明理,不论是文章道学,你们夫妇俩自然说不完的话。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就吃了这个亏,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哄人的鬼话。” 那乔林二人果然是大字不识得几个,不过会算点账,眼下臊眉耷眼地,只把牙咬碎了,默默往肚子里咽下。 ▍作者有话说: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