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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


道为什么吗?

    林安呆呆望着脚下,视线毫无预兆变得模糊,他轻轻摇头,片刻后,又痛苦不堪地点了点头。

    徐新面对着微风下波纹颤动的河面,继续说:我时常想起年轻时在外闲逛的那些年,那时候想去近的地方,就靠两条腿跑,想去远些的,就坐船,坐车,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连想抽根好点儿的烟,也要考虑考虑自个儿的腰包还有没有存货。说到此处,徐新好似突然被那时窘迫的自己逗乐,极为短促地笑了笑,顿一顿后,方叹息似地补充说:好在那时候身边还有丁子,陈家楼。

    林安静静听着,目光闪烁中,似有万千话语哽在喉头。可他没有开口。

    徐新停了停,像是也一并陷入了过去混乱却生动的回忆里,他收回投落在河岸的视线,转回至林安的头顶,继续轻声道:后来又有了你。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淌下,林安的肩膀微微颤动,可他没有抬头。

    林安,那时候的我,和你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一个是被从云端踹下到了泥潭,而另一个,是本就生在泥里长在泥里。

    徐新看了对方一会,和十多年前相比,眼里的光似乎处处相同,可仔细看,却又好像处处都不同。

    他将视线长久地逗留在林安泛着光的侧脸上,良久,从内袋中掏出了一件细碎破旧的东西,随后置于掌上,缓缓向对方递了过去。

    是一把钥匙。

    昏暗的灯光下,锈迹斑斑的柄身上贴着提示用的胶布已然泛黄,连边角都微微翘起,若不是被人细心维护,怕是早就连皮带壳一起脱落,可书写其上的几个数字,却仿佛丝毫没有遭受过时光的屠戮,依旧鲜亮如初。

    305

    林安全身震动,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把曾被自己珍藏又遗落的钥匙,慢慢抬起了手。

    却不想指掌相接的刹那,自己冰凉的手腕,会被来自另一端的温热坚定有力地握住。

    滚烫的温度转瞬扩散。

    林安抬起头,对上对方无声的凝视。

    徐新看着他,片刻后一笑,又将手向后缩了缩,转而握住了那只同样泛着凉意的苍白手掌。

    钥匙被围困在两人的掌心之中,像是一颗不安跳动着的心脏。

    林安泪眼婆娑地望着前方,视线朦胧中,徐新的样貌早已模糊,可过往那掩埋在心底、徘徊于梦中的种种,却随着指掌间流连的温度,而变得愈发清晰。

    林安嘴动了动,有什么话就要破口而出,徐新却在这时又对他摇了摇头,轻轻松开了交握着的手。

    他静静看了对方一会,忽然将目光停在了那人的某一处额角,轻叹道:疤还在。

    林安一愣。

    徐新又盯着那处看了会,轻笑了一声,随后半似回忆半似调侃地继续道:还记得那年在长巷口,你被黄狗手下的人砸伤,我抱着你去医院,一路上看你流了满头满脸的血,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儿连腿都软了。

    林安怔了怔。

    徐新渐渐敛去眼底的笑意,低低问他:还有印象吗?

    林安望着他。

    时隔已久的记忆再次涌来兵荒马乱的早晨,不绝于耳的怒骂,肆意飞扬的拳脚。老王匆匆找来,说丁华在巷子口和红梅场的黄狗之流撞上,因怀疑就是对方刺伤了好兄弟陈家楼而积怨已久,口角中两方大打出手。徐新果断决定跟着一起过去看看情况,却勒令跟在后面的自己留在原地。

    他在厂里焦躁徘徊,明知就算自己跟了过去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明知自己本应目的明确不该犹豫,也明知顺着徐新的意愿留下,是对逐渐失控的自己最为有力的当头棒喝和提醒。可当看着对方逐渐消失在视线的身影,他仍旧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他躲在角落偷偷看着,看着那人低头避过后方的偷袭,看着那人灵巧转身和迎面而来的棍棒擦身而过,也看着那人寡不敌众地腹背受敌,看着那人的肩头、小腿、胸口屡屡在对手的重击下惊险逃脱。

    心随之起落,意便再难坚定。

    于是看着看着,他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自己的初衷来意,忘了自己不应一错再错。

    也忘了丢弃理智走上一条不该走的路,所要面对的,往往是头破血流的结局。

    记得。林安喃喃回答。

    徐新仍旧看着他,片刻后,突然伸出手抚向了那个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伤口,低声道:你醒后,我因为情急,还对你说过一句话,记得么?

    林安定定看着对方。

    那日病房内悬在头顶的灯光,仿佛伴随着这句问话一同穿过了漫长时光,重又将当初茫然恐惧的自己笼罩。

    徐新面色阴沉地望着自己,气急败坏质问他为什么要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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