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还是从‘人’那里找证明吧,好歹证明自己对另一个人是特别的,好歹证明自己在另一个人那里是不可替代的。如果有一个人认为你不可替代,那也是种实在的安慰。” “你对我来说就是不可替代的,席扉。你说我在你之前还有一个partner,这说法是不对的,没有人在你之前。我的partner叫leon,他也可以叫成别的名字、长成别的样子。但是你就只能是你,你就只能叫席扉,你只能长成这个样子。” “leon把我捆住以后,就在这个沙发上,想和我发生关系,所以我曾经极度讨厌这个沙发;因为当时放的是肖邦的夜曲,所以我连肖邦一起讨厌。但是有一次你在车里问我广播里的一首曲子是谁的,你说好听,那首曲子也是肖邦的,于是我就不讨厌肖邦了。后来你在这个沙发上睡了一晚,我就也不讨厌这个沙发了。” “但是我对你是不可替代的吗?我对你而言越来越缺少神秘感,啊,天呐,我又和你说这么多,神秘感更少了,我快什么都不剩了……你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对我的兴趣不过是从好奇心开始的。可是祛魅之后,你还会觉得我特别吗?” 盛席扉问:“什么叫‘祛魅’?” 秋辞都快哭出来了,“你可真讨厌啊!” 盛席扉伸出手,轻轻地把他搂进怀里,可是想了很久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始终不像秋辞那样和语言是亲密的好朋友。 “我爱你,秋辞,我爱你。”最后他说出这样一句。一句就顶一万句了。 第89章 有关“爱” 秋辞经常思考和“爱”有关的事。 一个人类的母亲倾尽一切资源教育她的孩子,和一头母狮倾尽一切努力喂养她的幼崽,是同一种爱吗?一个人类母亲因为她的孩子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将他逐出家门,和一头母狮将她将要成年的孩子逐出领地,是同一种形式的把爱收回吗? 他从小就有奇思妙想,吃晚饭时跟着爸爸妈妈看新闻联播都能引发他的联想。有一次他假想自己和新闻里的小孩一样是在医院里被抱错的,然后他惊恐地发现,如果这是真的,他没法确定爸爸妈妈知道后是否还会爱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生活在恐惧中,还没上学的小孩子,五官都没定型,经常拿着全家人的合照对着镜子紧张确认:眼睛像妈妈,嘴巴也有点像妈妈,耳朵很像爸爸,还好,还好。 后来上了小学,看了一个科幻儿童故事,那个假想便掉转过来,变成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比他更听话、考试不会因为粗心丢掉一两分、练琴永远不嫌烦的克隆人出现在他家里。从基因上讲,那也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所以能管他的妈妈叫妈妈,管他的爸爸叫爸爸。他先是惊恐地发现,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发现不了他被掉包了;再长大两岁,那种恐惧变得更深刻,因为他意识到,比起他,爸爸妈妈会更爱那个更听话更完美的“他”。 在美国的时候,每年夏天,家家户户的邮箱都会被塞进一个宣传小手册,告诉人们鹿的交配季节到了,在公路上开车时偶遇野生鹿的概率会大大提高,提醒人们正确应对。 鹿那么胆小的动物,听到汽车的声音、看到车灯都会惊惧不已,为了交配竟也敢穿梭于车流之间。为了交配,最温顺的食草动物都能和同类拼死相搏。 个体的生存本是生物最大的本能,但似乎有两件事总能让一个高等生物舍生忘死:一是母兽对幼崽的关怀,一是雄性想要交配的冲动。这两者在人类的语言中都被叫做“爱”。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古今中外的文艺作品最永恒的主题无非两个:一个是谁都躲不过的死亡,另一个就是谁都想拥有的爱。 也许这就是那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爱能与死亡抗衡,于是也只有爱能抵挡住人生被剧透后的荒芜。 可把这答案总结成话后,听起来竟又如此庸俗。 越对语言爱之深切,就越痛恨其无能。 秋辞从来都不是维特根斯坦的拥趸,他从不相信从说到听起码要打两遍折扣的语言能标注他世界的边界。 但现在他必须得承认了,那个字在他的世界以外,所以他的语言够不到它。 他没法依照约定俗成的礼节回复一句:“我也爱你。”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对不起。”这是秋辞在心里对那句话的回答。 盛席扉没发现自己有需要秋辞说抱歉的地方。他高兴得很,自己没忍住说出了那句话,而秋辞没跑,真是谢天谢地! 某天下班回家,换鞋的时候在鞋柜里看见秋辞那双黑细带的夹脚拖鞋和自己的拖鞋摆在一起,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和秋辞住在自己曾经的婚房里。婚房……嘿,婚房! 换好拖鞋从玄关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肉蛋奶蔬菜齐全,还有两瓶啤酒。有比夏天吃饭的时候来一瓶冰镇啤酒更爽的事吗?有!就是两个人不用杯子一起喝完一瓶冰镇啤酒!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