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坐在书案后,整理着手边书册。 “可是老师……您有把握吗?”嘉仪走过来,满眼担忧。 “有没有,都要一试。”衡玉未作出云淡风轻之色,更不掩饰眼中对赢的渴望与坚定:“我会全力以赴的。” 当晚,衡玉刚回到家中,便被自家兄长塞进了书房里。 “这几本辩纪,你需熟读!” “这是我托一桐书院里的好友寻来的!” “还有这些,这些是时节使让人送来的……”吉南弦压低声音道:“我看了几眼,竟正是那湛御史的弱点所在!” 辩赛不仅需要阅历学识,亦要精通此中技巧,甚至是对方弱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看着一册册被塞到怀中的东西,衡玉默然。 看得出来,大家的确很想让她赢了。 只是这本湛御史的弱点…… 衡玉不由道:“……他该不会使人给湛御史下药什么的吧?” 吉南弦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应当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吧?” 是,不是不应当,而是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是非观,比赛第二什么的,不存在了。 衡玉不禁意识到,权势二字,果然迷人眼…… “阿衡,好好准备着,你嫂嫂正亲自在厨房为你熬补汤!”吉南弦寄予厚望地看着妹妹:“一定要赢!” 若阿衡赢了,便要常留在崇文馆—— 阿衡在,家便在! 不过,话说回来…… 未来妹婿难道不曾想到此一点? 竟也这般不遗余力地想让阿衡赢得辩赛? 就不怕日后阿衡没法儿随他回范阳吗? 吉南弦怀着疑惑的心情离开了书房,不忘替妹妹亲手关门,关门之际又给予妹妹“你可以——”的眼神鼓舞。 末了,他心中得出答案——妹婿此人,觉悟了得,实非凡夫俗子可比啊。 三日很快过去。 这场由天子出题,设于崇文馆内的辩赛,已早在京中传开,又因一方是女子之故,以崇文馆学士之位“做赌”,而备受瞩目。 且此次辩赛,百官宗室公侯皆可到场旁听。 看着那些乌压压的人,衡玉盘腿坐于辩台蒲团之上,只觉有些想冒冷汗。 圣人是否过于看得起她了…… 这般阵势下,若她输了,往后还要如何在京中行走? 想到那丢脸的画面,衡玉头皮发麻。 今日这局面,不赢实在很难收场。 而坐于衡玉对面的那位湛御史,此时闭目养神,悠哉中透着几分不屑,似全然未曾将面前的小女郎放在眼中。 随着三足香炉中的一炷青香被点燃,那着粉青色襦裙的少女抬手与他互行辩礼之际,湛御史仍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辩始——” 内监的高唱声传开,四下皆静。 少女清脆的声音率先响起。 湛御史对答,姿态语气于无形中透出倨傲之感。 这一日为观宁元年,六月廿一,天子百官诸公注视之下,年仅十九的少女,神态从容不迫,字字清晰有力。 面对“富国之政”的辩题,非但可引经据典,更语出新颖,角度开阔,佐证之下,细致到各地州府县镇风土民俗,乃至地貌、兵事、农事,皆信手拈来。 湛御史原本的风轻云淡早已不复存在。 从质疑,到惊诧,再到真正正视这个对手—— 是对手,不再是所谓女郎。 辩台之上,二人对辩,你来我往。 辩台之下,此前那些持反对之言的官员们个个面色精彩纷呈。 再看向那湛御史,不免便有人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好辩台上的不是自己! 这场辩赛,从晨起,一直至暮时。 却几乎无人离座,反而是闻讯而来的宫人越来越多,挤在崇文馆外探着头往里面瞧。 随着少女的声音落地,数息之下的静谧后—— “湛某——”湛御史起身来,抬手,垂下了头:“认输了。” 四下雷动。 衡玉起身,抬手还礼:“承让。”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