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不觉得这是个可憎的水贼,而是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但他被水贼救下之事,还是被发现了。 校尉大怒,逼着赵克说出是哪些水贼救了他。赵克跪了三天三夜都不肯说,被恼羞成怒的校尉扇了一记耳光,“你是等着水贼上门说咱们和他们有交情吗?那样全家人都要为你陪葬!” 赵克倔强极了,直到七窍生烟的校尉下了死命令,说要把那一带的水贼清剿干净,他才终于开口,“我带你们去。” 第二日,吴大志发觉有一队官兵来了帮派附近,大肆清剿附近的水贼。 他让弟兄们想办法先避一避,自己一人留在了这里。 可官兵和没看见他们一样,绕开了他的帮派,却灭了他一直仇视的敌人——正是当时险些把赵克逼入死胡同的帮派。 吴大志有些愕然。 他装作渔夫站在岸边,遥遥看着那队官兵。赵克大抵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同他对视了一眼。 只是匆匆一扫,他便挪开了那双凉薄的眸子。 吴大志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笑出了声。 即便知道没人听见,他还是背对着海浪,仰头高喊—— “姓赵的,我老吴一辈子记得你!” 后来赵克果然立了大功。两人再见时,赵克是江南巡抚,而他已是水贼之首。 还是相似的情形。赵克清剿了水贼,独独留下他性命。 虽不能如从前那般显露熟识,吴大志却感受到了赵克的好意。 他没变心。吴大志想,自己当年救了他一命,说了那么多,没有白说。 赵克为江南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吴大志都看在眼里。 没过几日,等来了一个赵克的亲卫。 亲卫对他道:大人托我嘱咐您,江南已经好转了,你也不用当水贼,回来做良民吧。 吴大志说再等等。 他背地里替赵克清剿了大大小小的匪帮,把功绩全都挂在了赵克头上。赵克有如此大功,自然很受朝廷器重。 但树大招风,朝中已有很多人盯上赵克,更想把他从巡抚位置上扒下来。 且因他抗议增税,很多官员强烈厌恶他。为了逼他改口,朝廷克扣了赵克许多俸禄,还降了他的军饷。 再这么下去,赵克自己都要饿死,手下也要撂挑子走人了。 最终吴大志对亲卫道:“他还需要水贼,我不能走。” 话传到赵克耳中,他明白了吴大志的意思。 有人唱红脸,就得有人唱白脸,吴大志拿他当兄弟,心甘情愿当了那唱白脸的人。 他没有拒绝。 赵克没有钱,吴大志就从打劫而来的钱财中,分一半给赵克。 起先赵克不同意,吴大志赶紧解释:“这钱财皆是从富商身上劫的,我不劫平民。” 他被朝廷逼迫得没办法,才勉强收下。 一晃到了如今。 吴大志知道,朝廷又让人来监视江南,风头正紧,赵克也是没办法。 但他虽被众人说得犹豫了片刻,还是坚信赵克是当年放他一命的好兄弟,他不在乎。 “弟兄们再忍忍。”吴大志深吸气,“有风声说,邺京头号商会即将往江南送货。他们的路线有纰漏,咱们见机行事,定能一举拿下!” 却不知赵克因沈清容的举动,早已开始动摇。 黎云书虽未同他有太多接触,也察觉到了府中气氛的不对。 譬如,赵夫人与赵克的争执愈发多了。 她对此从不过问,但摔东西和打骂声并不受她控制。府中上下如被锅盖倒扣住,除了听赵夫人和赵克的好戏,没有任何人敢出声。 黎云书不动声色,每日照常陪赵夫人下棋。前几日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第三日时赵夫人终于没忍住,在黎云书面前哭了出来,“没想到家里人还不如一个外人!” 她知道机会来了。 黎云书故作大惊,赶忙安抚,“夫人何出此言?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安慰许久都不见好,她感慨一声:“夫人也太抬举我了。知晓我是个外人,自然也知晓赵巡抚要比我......” “我不是说的你!”赵夫人带着哭腔喊道。 黎云书闭了嘴。 赵夫人兀自哭着。 默了许久,她问:“那到底是谁,惹夫人不快了?” 其实赵夫人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只知道他是赵克的旧友,赵克的银钱,有很多都是与那人合作而来的。 她不在意其他的,也不想知道太多。她在意的,只是手上有没有足够多的银钱。 赵夫人跟着赵克受气来江南,一直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若非赵克说回邺京后就没有这么多银钱花,她早就走了。 结果前几日,赵克却让她收敛节俭,说是友人遇到了麻烦,一时半会怕寻不来银两。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