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露出一排老龄化十足的下牙,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老太太。 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善良,不会张嘴就骂人的“姥姥”。 “可心回来啦,你妈说你们学校夏令营,哎呀你看看,累着了吧,看都把我们累瘦了。” 郑可心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一下,三个礼拜离家的安稳生活不知不觉压制了她心里的戾气,让她在面对盛芸明时居然感受到了一点久违的温情。 她们是隔着一代,血脉相连,基因能对上大半的至亲,盛芸明也曾像普通老人一样给郑可心买过糖吃,而郑可心曾也像普通孙辈一样,咿咿呀呀的哭过、闹过“我要姥姥”。 一家子之间,难道有谁生出来就带着仇恨,乐意把自己的亲人当敌人,非要带着怨念黑眼白眼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 谁不希望这日子顺顺当当,高高兴兴的呢。 然而这一点温情还没来得及浮现到郑可心脸上,盛芸明突然画风一转,又捏出了尖酸刻薄的语调:“你爸也不说去接你,我和你说——” 十多年了,郑可心对这种转折的敏感程度极高,几乎瞬间就预料到了盛芸明要说什么,整个人再次僵硬起来,与此同时身上的神经在原有基础上密集了一倍。 “——就你爸,又把我屋那袋挂面拿走啦!”盛芸明尖锐的“哼”了一声,骂了两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慰问了郑可心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而后仍旧觉得自己冤屈未了,喘着粗气看向郑可心,“你爸那王八羔子下的,等明儿你也不用孝顺他,还有你奶奶那个老不死的,昨儿个半夜她还在窗户口看我呢——” 盛芸明的窗外,是十六楼的高空。 原本安安静静的郑可心突然爆炸了似的,甩断盛芸明的话回屋,十秒钟内把所有东西扔进了书包,又把已经坏掉的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拎着钥匙行李迈出了家门。 防盗门被甩出一声巨响,摔的屋子里犯病的人一哆嗦,瞬间忘了自己在说什么,而后又一个瞬间,变本加厉的叫骂起来,对着空气喋喋不休。 从郑可心扔下盛芸明回房,到她果断离开家,全程不过一分钟。 她再不走,盛芸明会有生命危险,她家十六楼,人怎么掉下去都是一死。 外边太阳贼大个,郑可心胡乱拦了辆车,对自己下手也不客气,哪哪都磕了一圈把自己摔进了车里,吓得开车大爷直劝:“哎哎哎哎小姑娘,小心点这磕着碰着的。” 郑可心胸口积攒了一团厚重的浊气,吐不出来,沉默的看车外人来人往。 她想,她家怎么还是这样。 她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问题这些年她问过自己好多遍,盛芸明每次犯病症状都不相同,比最阴险的出题老师出的卷子还让人琢磨不透。 变着花样折磨人,一个理由都不用两次。 她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爸到底做错了什么,她那很多年前去世,都未曾看到儿子长大成人的奶奶又做错了什么。 还有她自己,他们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郑可心心里恶念滔天,巴不得立刻把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未完成变成过去式,给盛芸明移个地儿,把她从被她搅和的乌糟一团的房子里扔出去,塞进巴掌大的小盒子。 合上盖压上土。 这么想着,她一把推开了出租屋的门,许念念刚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她一笑,说:“回来啦。” 那么一瞬间,郑可心堆上头的恶念猛然消散了。 这个家温柔舒适,半空中永远浮着一点光和淡淡的衣物清香,像个邪念带不进来的圣地,好像她从外面跨进来,脚迈过那个砍,就一切清零。 她家要是跟这个家一样该多好,和平,安静,没有吵架没有纷争也没有哭骂,就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许念念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但终究什么都没问,一抬眼一转身就把这页翻了过去,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淡淡的问她:“喝柚子茶吗?” 郑可心沉默的点点头。 许念念又问:“加冰块吗。” 郑可心再次沉默的点点头。 房间里温度有些高,玻璃杯表面很快凝结出水珠,手指轻轻附上去,细小的水流就顺着手指滑到人的掌心。 郑可心看着手心的水珠发了好一会呆才反应过来。 她妈口中犯病频率会降低的温暖日子过去了。 夏天已经过去了。 ※※※※※※※※※※※※※※※※※※※※ 真是的,哪个北方人爱喝甜粥,这简直就是摧残。——我爱,芋圆红豆粥万岁。 苏瑛玉厨艺很好,在这方面和许念念更像一家的母女——嗐,早晚是一家的,不着急。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