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再不堪,也是他周瑄的兄长。 他没有错,却可以被高高在上的他们指责,抨击。 此时此刻,谢瑛终于能明白谢楚压抑沉郁的心情,明白他为何宁可一刀刀搁在手腕,也不能抛却所有朝前看去。有些东西,是枷锁,是累赘,背负着,拖累着,使他永远不能摆脱。 谢瑛闭上眼,深觉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不过想为阿兄搏条活路,却忘了身为帝王本就自负无情。 他以为所有人都该围绕他转,便是权衡之下,亦该舍弃旁的,满心全是自己。 兄长也不能分去谢瑛的关心,一点都不能。 近乎偏执疯狂的占有,在这一夜,谢瑛竟生出一丝丝后悔,她抚着孩子,睫毛颤颤打开。 “明明方才一切都好。”她说,嗓音微哑。 “然兜兜转转总会吵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你我之间,除了床笫间的厮磨,仿佛说不到两句便会生出嫌隙?” 她很平静,像是陈述别人的事。 这种神情令周瑄有些后怕。 他抓住谢瑛的手腕,咽了咽嗓子:“谢瑛,朕是被你激的,若你早点给朕回应,朕不会....” “你会。”谢瑛打断他,想抽出手,周瑄抓的更紧。 “因为不管我说什么,你心里始终存有怀疑,不确定,你装着不在乎,又能装多久,打破假象的时候,真相往往丑陋到难以接受。” “明允,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你我,再回到当年了。” “谢瑛,谢瑛。” 周瑄箍住她的肩膀,一连叫了两声她的名字,低沉,沙哑,隐藏着焦躁不安。 “是病的原因,不是朕的原因。” 许久,他挤出这么个理由。 随后抓起小几上的经书,说道:“朕待会儿去抄经。” “你收回方才说的话,不许这么说了。” “我信你和谢楚没有私情,谢瑛,朕相信你,可以了吗?” 他眼底通红,刀劈斧砍的面容俊美无俦,墨发散开,幽静的夜,渲染出动荡的不安。 “陛下,你已经很久不服药了。”谢瑛戳穿他,淡淡望着。 言外之意,是撕掉最后的伪装。 他早就能克制疯病,那病早就无关紧要了。 他的不信任,只是他不再相信谢瑛而已。 或许今夜相信,但隔两日还是会怀怀疑。 那种子无处不在,钻进他的胸膛,肆无忌惮的发芽。 “所以,你又要背叛朕。” 冷静下来的声音,低到阴沉。 “不会。”谢瑛没有犹豫,抬起手来覆在他脸庞,“陛下,我会一直陪着你,是好,是坏,我不会离开。” 周瑄呼吸渐重,长睫垂下,面对面望着她深邃的眼睛。 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其中,像一潭泉,清澈明净。 “天底下,我只阿兄一个亲人了,你明白我们的关系,别再怀疑他。 他很可怜,我保证,他不会同那些坏人勾结,谋夺你的皇位,所以,请你不要杀了他。” 她吻上他的唇,冰凉凉的吻没有一丝情/欲。 周瑄仿佛被沉入水底,漫天灌来压迫着神经,透不过气。 没任何愉悦的感觉。 他知道,有个东西没了。 从前是丢了,现在是碎了。 宋清将查到的线索呈禀上来,关于乌孙遗留在朝廷的眼线,随着谢宏阔密信的浮现逐一铲除。 与此同时,何琼之大捷,西凉与乌孙残存势力几乎殆尽,只有几撮流窜逃跑。 “陛下,微臣不明白,既然已经能结案,缘何还有故意在京中留下一股,任凭他们联络谢四郎。” 且何琼之大捷的消息始终不曾放开,只朝中几位官员知晓而已。 光照进雕梁画栋的大殿,将每一处都染上金晖。 长条案上铺开的画卷,勾勒着女子恬静明朗的面容,她坐在假山石上,右手握着团扇,左手压在肘间,清远的眸子,似透过自己看向远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