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嗒——” 墙壁又在身后闭拢,雾霾散开稍许,脚下现出一条崎岖的山路。 顺着山路往下走,周围是高大密集的林木,没过一会儿下起了雨,转眼从淅淅沥沥发展到瓢泼。没有任何可供使用的雨具,徐迟往上拉了拉湿透的衣领,机械地迈腿,等数到第四千四百四十四这个糟糕的步数时,他抵达林地边缘,拂去不断打在眼皮子上的雨水——阴暗低垂的天幕下,漫山遍野的植被中央,出现了一座庄园。 空气中有股青草、雨水与泥土混杂的腥味。那座气派的庄园有着低调阴森的黑色外墙,把周遭所有微弱的光线全都吸了进去,如同宇宙里的黑洞。 徐迟牙关轻颤,打了个寒战,知道这就是他的目的地。 围墙由岩石堆砌而成,铁质的大门上攀爬着青黑浓密的藤蔓,门没落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徐迟走进庄园。 碎石子铺就的道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雨势不减,正前方的雨幕中,冷不丁出现一道撑伞的黑影。徐迟顿住。恰巧一道闪电劈落,轰隆隆的雷声炸起,黑伞上移,闪电余光照亮一双幽绿如豺狼的眼睛。 “第24位客人,公爵夫人等您很久了。” 黑衣黑伞的男人嘴角抽动,笑了一下,像是猎户看到野鹿时因过于兴奋而产生的面部痉挛。他提着猩红的嘴角,单手按上左胸,鞠了一躬,“我是管家阿诺尔,快跟我走吧最后一位客人,你迟到了,晚宴就快开始啦。” 他语气轻快,嗓音尖利,像十几岁的活泼少女,令人感到不适。 徐迟放松绷直的嘴角,默默跟上。 偌大的庄园用走的得花上半个小时,穿过曲折复杂鬼影幢幢的园艺绿植,然后是雕塑,喷泉,最后抵达主体建筑物,一座凹字形古堡。 厚重的大门被仆人往两侧推开,七绕八拐,徐迟穿着湿透的病号服,一路滴着水,被领到餐厅。 繁复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桌边,两两对坐着同样湿透了的其余23名客人。 这些人的表情高度一致,混合了迷惑,惶然,恐惧,盯着食物的目光则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算起来,他们三天滴水未进。身体稍微差一点的,此刻因脱水大概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 但其中也有例外的。 管家阿诺尔拉开最后一张空着的椅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徐迟一落座,对面立马射来强度起码有十级的打量视线,他被灼到,蹙了蹙眉尖,撩起眼皮,看向那名例外。 对方身上的那件“奇装异服”丝毫不逊于自己,灰蓝色,白条纹,胸前口袋上方有一串编号及服刑地点——这是一件监狱里统一配发的囚服。 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只见这位服刑者一派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腮,一手屈起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黑白分明的眼里不见恐慌,冷静得过分。 徐迟扫他一眼,注意到他左边眉毛中间断了一截,那片眉骨应该是曾经受过伤缝过针,伤及毛孔导致毛发不再生长。 断眉,贴着头皮的短寸,加上囚服,这些因素叠加起来,使他看起来悍厉远胜英俊,一看就不是善茬。这也解释了为何在徐迟到来之前,没人愿意坐在他对面。 “嘶——怎么连病号都不放过?”对方嘟囔出声,同情的目光落在徐迟搁在桌上那副凸出的腕骨上,“也太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了。” 他那双眼睛,眼窝深眼皮薄眼尾下垂,本就自带挑衅滤镜,再一动不动地盯着人看,挑衅程度直接连升几个档次。 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像是在暗讽人体弱多病。 徐迟拿过桌上备好的热手巾拭去脸上的雨水,敛眉垂目,点头附议:“不能期待绑架犯有过高的道德水准。毕竟他们连老实本分吃牢饭的也不肯错漏。” 同样话里带刺,不落下风。 哟,挺拽。 周岐唇角上扬,一副逐渐被激起斗志的样子。 徐迟握着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并不看他。 本就压抑恐慌的气氛里又掺了点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越发坐立难安。 徐迟的邻座是个长发长袍的奇男子,长发湿透打结,袍子上打满补丁,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不到二十,本体却疑似以世界和平为宗旨的中年大叔。 他哆嗦着手撩开湿发,露出青白的脸,拼尽勇气朝徐迟抛出橄榄枝:“你好,你也是被那个奇怪的魔方发配来的吧?我们刚刚已经做过一轮简单的自我介绍了。我叫姜聿,是一名光荣的流浪诗人。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位叫周岐。兄台,你贵姓?” “徐迟。” “徐哥,幸会幸会。”姜聿伸出被热汗濡湿的手。 出门在外,男的都是哥女的都是姐。 徐迟看了一眼,没动。 热脸贴了冷屁股。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