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憎恨被他亲手射杀的父亲,恨着巫神国和有关于它的一切,也同样憎恨着眼前的这个人。 却也偏偏唯独爱着这个人。 或许早在很久以前,自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一面,他孤零零地待在花园里,而高高在上的神子却为他停下步辇、对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就不可自拔地陷入到了其中。 哪怕这个人只是为了利用他、对他并无任何真心,他也不在意了。 看到神子似乎已经陷入沉眠,秦如望悄然转身向外走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 “你……可有什么夙愿?” 他回过头,就见躺在床上的神子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望着他,秦如望的心蓦地一疼,静默片刻,终是说道。 “待你好转之后,我再同你说。” 他离开宫殿,上了等候在外的辇车,在百官跟随下,浩浩荡荡地登山祭天,完成大典,可当他回到皇宫,正要再去看神子时,所听到的却是噩耗。 神子已亡。 隔着数座宫殿,也隐约可以听到那处传来的哭声,坐在辇车上的秦如望如若被人重击,顿时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地下了辇车,匆匆跑入大殿中,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抹刺目的鲜红。 银白色的面具沾染着血迹,雪白的衣襟也满是鲜血,纤细的手腕垂落在床榻边,胸口正中,一把匕首正深深地刺入到了皮肉里。 看到这一幕,秦如望瞬间理智全失,双目血红,认为神子是被人刺死,要将这整座宫殿拉去凌迟处死,却被一个宫人哭着抱住了腿,将一封由神子写下的书信交与了他。 拿起信纸时,秦如望的手都在不停颤抖,轻飘飘的纸张几次落地,被宫人一次次捡起来,再重新呈回到他手上。 信纸上的字迹不复原本的清秀,而是歪歪扭扭的,持笔之人病情太过严重,连笔都拿不稳,却仍然坚持写下了这封信。 神子在信中提到,他是自决而亡,与其他人无关,让秦如望不要迁怒到其他人身上,既然秦如望不愿杀他,那便由他自己动手,以自己的命作为送与秦如望的贺礼。 除此之外他还写道。 “或许你已记不清,那是在十年之前,你曾问我,我待你百般好,是否只是因为你是大夏未来的国君,那时我不曾回答,但现如今我可讲与你,并非完全如此。” “我以神子身份来到大夏,祭司在我临行之前曾告知于我,大夏已有魔星降世,他将会杀兄弑父,丧尽人伦,掀起滔天战火,而巫神国亦将面临灭顶之灾。” “因与大夏相距甚远,他无法再推算出更多,他命我入宫之后,定要占算出此子为何人,并将此事告知国主,早日提防,免生厄难。” “与你相见时,我便明明感应到你就是这命算中的魔星,你会光耀大夏,亦会毁灭巫神国,我也将因你而死。” “当时我尚未生出灭去巫神之心,我本该除掉你,可在那时,你不过是个年幼孩童,母亲身故,在这偌大皇宫中孤苦无依,我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你下手。” “多年以来,我一直告知祭司,我未能找到魔星,祭司又将下任神子早早遣来,也是为了让他算出魔星的下落。” “如今你根基尚浅,未能完全掌控朝中大权,切莫让新任神子算是你便是这魔星,更不要让他向神国走漏任何风声。” “愿你大业终成。” “……” 泪水顺着秦如望的下颌落到信纸上,洇湿一片字迹,留下了深黑的水痕。 静默许久后,他却又忽然笑了起来,一遍遍地低声念道。 “魔星……” “魔星……”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怔忪坐到床榻边,久久望着神子面具上的血迹。 像是着了魔一般,他将染血的面具摘了下来,覆在自己的胸膛上,让那片鲜血紧贴着自己的心口。 若他是天下之劫,魔星临世。 那这个人便是他的命数之劫,是降临在他心中的魔星。 既憎且爱。 随着他身死,就连他的性命似乎也被一并带去了。 …… 数十年之后,大夏统御列国,繁荣兴盛,天下河清海晏,盛世太平,秦如望也为世人所称颂,他乃是大夏最贤明伟大的一代君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