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完。 “但如果没有吴思圆,你也不是以吴家长子的身份进宫,朕对你还真能多出几分纵容跟偏爱。” 吴氏捏着棋子,声音含糊着说,“那皇上现在是不喜欢我了?” 司芸只是笑。 “也是,你爱的向来只有你自己,”吴氏将棋子放在棋盘中,像是说气话一般,“而我却曾爱过你。” 司芸身为皇室,相貌自然极好,没生病前整个人更是慵懒散漫,自带风流懒散意味,让人心生喜欢。 吴氏年少进宫,对司芸芳心暗许很是正常,甚至为了她跟其他人争风吃醋。 可惜宫中多年,再浓烈的感情都已经磨损耗尽,心如死灰,好在他还有个女儿。往后人生的每一步,他都是为桉桉在走,为桉桉而活。 司芸道:“别说气话,好好下棋。” 这便是要转移话题了。 “我没说气话,”吴氏说,“是实话。” 他葱白般的指尖夹着的黑色棋子“啪”的声摁在棋盘上,“不然,我也不会赢你。” 司芸垂眸看,这才陡然发现吴氏布局已久,现在已经到了收子的阶段。 “你——”司芸惊诧地看着吴氏,咳了两声问,“你棋艺何时增进的这般快?” 吴氏笑了,露出几分年少时的得意傲慢神情,容貌在明亮烛光的映衬下甚是好看,“我愚笨无脑是真的,但我曾经喜欢你的心也是真的。” 吴氏说,“我棋艺其实很好,连阿姐都不能胜我半子。但我以前喜欢你,所以次次败给你,就为了让你教我。” 一些笨拙的、青涩的、讨好人的手段罢了。 他垂眸看着棋盘,有些感慨,“皇上,我为你故意输,不是输给你,是输给年少的喜欢。” 吴氏抬眸看司芸,眸光清亮依旧,“可今日我却要赢,赢是因为身为人父的坚韧跟强大。” 他话音落,司芸就听见窗外有整齐的脚步声走动,然后停下。 这种脚步声她之前在司牧兵围养心殿的时候听到过。 司芸脸色瞬间变了,扭头朝外看,吴氏带来的人已经将养心殿围住。 刚才那些黑夜中跟在他身后的哪里是宫侍,分明是禁军们。 如今朝外面看过去,黑夜无星无月下,灯笼下偶尔看到的光亮是禁军身上的盔甲。 “吴氏,你大胆!”司芸伸手一指吴氏,因情绪激动,颧骨微红,“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吴氏把棋子挨个收好,“皇上放心,我没有弑君之心,我只不过听从长皇子的命令,来守着你罢了。” “司牧?”司芸瞳孔放大。 吴氏笑,“看吧,你刚说完我没有心机,便被我困住。皇上啊,你算计一生,如今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他站起身朝窗外看,“禁军已经出宫,你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司芸呛咳起来,一阵比一阵咳的凶,双手紧紧握着棋盘边缘才勉强撑住身体。 吴氏跟身边宫侍吩咐,“从今日起,没有长皇子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进养心殿私自见皇上,包括太女司桉桉。” “是。” “你究竟所图什么?连君后之位都满足不了你了吗?”司芸侧头怒目看吴氏,眼底发红。 吴氏道:“图桉桉,此生平安。” 他以前想的的确是那把位子,想着桉桉当皇上他当太君后,可若是拿命换取此等身份地位,吴氏宁愿放手。 为父者,想来想去,最想要的不过是孩子能够平安。 司芸气的呼吸沉沉,“好样的咳咳,你们吴家一家都是好样的。你姐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也不是好货!” 她用尽所有力气拎起棋罐朝吴氏砸过去,结果只砸在吴氏脚尖前面。 司芸伏在棋盘上喘息,吴氏却被面前支离破碎的棋罐吓得哆嗦,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伸手抚着胸口呼吸。 他强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见目的达到,赶紧退了出去。 他从养心殿离开的时候,禁军已经出宫。 此时谭府后门口—— 李衙役身着衙役服,抬脚上了台阶,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面前,伸手叩响门环。 “谁啊?”门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在门内问,“都睡了,有事明早再说。” 李衙役道:“是京兆尹巡逻队从这儿经过,我们方才在路上碰见一醉酒学生,说是谭博士的学生。” 门人一听跟谭柚有关,这才开门。 李衙役听见里面动静,不由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立马便有十人上前,一左一右各五人,贴着大门微微侧身伺机而动。 门打开一条缝,门人把头伸出来看,“哪个学生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用手刀劈在后颈处昏过去。 门人趴在门槛上,李衙役伸手用力推开门,众人越过门槛脚步轻盈地进府。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