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昭然在院外。只不过那时节气已经转暖,白日也变长,每次都是黄昏,风昭然并没有提灯笼。 无论是谁,在漫长的、孤单的行路之后,发现有人在等着自己,心里总是倍感温暖。 上一世的姜宛卿便是这样想的。在看见风昭然身影的第一时间,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满心只剩下欢喜:“殿下在等妾身?” “不,孤出来透透气。” 风昭然道。 姜宛卿的头迅速地低了下去,轻轻“哦”了一声。 这一世姜宛卿不会再犯傻自作多情了,她的注意力全在那盏灯笼上:“殿下做的?” 灯笼以竹蔑为骨,四面糊着一层薄绡,那是她披帛的料子,在山间用不着那碍事的玩意儿,早就被剪得七零八落了。 只是薄绡透风,而小火苗却在寒风中待得安安稳稳,只是微微摇曳。 她拿手轻轻戳了戳上面的薄绡,却发现比披帛要厚实些:“怎么弄的?” “刷了两层浆糊。”风昭然把灯笼递到姜宛卿手里,顺手接过了她的包袱,里面是腊肉和鸡蛋,份量不轻。 “你走了多远?”两人一起往院内走,风昭然问。 “不知道,可能十几里地吧。”姜宛卿道,“山那边有个方家村,村里有路可以去桐城,殿下若是要离开的话,那里是条出路。” 风昭然声音平静:“不必了。去了桐城亦是庆州地界,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去往另一个牢笼。”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 但姜宛卿猜想一定另有原因。 人家不愿说,她也没必要问,反正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风昭然:“兔子也是买来的?” “捡的。”姜宛卿其实挺累的,脸上有明显的疲乏,但说到这个她的眼睛还是亮了亮,把那只兔子提起来,“喏,我就说能捡到吧。” 风昭然点点头,视线流转,不知是在看兔子还是在看她。 然后他抬起手,揉了揉姜宛卿乱蓬蓬的头顶,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是,五妹妹厉害。” 夜色无边,黑暗像水一样浸透大地,星光遥远,只有灯笼里的一团晕黄的光在寂夜里照出一个明显的圆,将两个人包容在其间。 那点光映在风昭然的眸子里,姜宛卿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明亮过。 这种明亮的笑意,从来不曾出现在风昭然的脸上。 然后就感到头上一片冰凉。 她抓住他的衣袖,把他的手拉下来,狐疑地问:“殿下,你在外面透了多久的气?” 风昭然收回了手,端然道:“天气这么冷,便是刚出门手也会凉的,孤是刚出来……” 顿住。 姜宛卿歪头看着他。 虽然是极力克制,他的眉头还是微微皱起,嘴角甚至都抽了抽,痛楚之色难以自抑。 有些人是撒不来谎的,一撒谎便忍不住眨眼摸鼻子,或是眼神乱飞。 但风昭然从来不是这种人,所以姜宛卿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殿下……你这是哪里难受呢,还是因为骗人所以良心不安?” “孤……”风昭然咬牙,“……只是心口有点疼……” 绞痛迅速加剧,风昭然再也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姜宛卿只见他额上冷汗都出来了,连忙放下灯笼,去扶住他:“这还只是有点疼?” 看样子像是疼得死去活来了吧? 风昭然浑身颤抖,终于向命运低头了:“是……孤很疼……很疼……” 姜宛卿从未见风昭然这般示弱过,有时候她简直怀疑他是铁打的,根本不知道疼。 可见是真疼了。 她搁下了手里的东西,将风昭然的手臂拉过肩头,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扶着他的腰:“你忍一忍,先回屋。” 可不能在这外头倒下,她真没本事把他扛回去。 风昭然低低地应了一声,头低垂在姜宛卿耳边,这一声鼻音仿佛就拂在姜宛卿的耳畔。 他可能真是走不动路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在姜宛卿身上。 姜宛卿当场一个踉跄。 风昭然眉眼一惊,立即收住,手揽住姜宛卿的腰,帮姜宛卿稳住身形。 姜宛卿之前还庆幸这宅子够大,长出来野菜和树木够多,让他们填肚子和取暖都不成问题,此时却觉得这宅子怎么这么大,从这里到那间屋子简直是遥不可及。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风昭然直起了身体,卸去了绝大部分力道。 “别强撑了,”姜宛卿喘息着道,“不用忍着,我还行,就快到了,我一定——” 她的话没说完,风昭然揽在她腰间的手微一使力,紧跟着一弯腰,另一只手托在了姜宛卿的膝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