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胃里阵阵发苦,这钱花了,老毕走了,我在国内也待不住了,是时候把投资移民的计划提到日程上来了,只是一想到左宁,总是不对味,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上,又痒又痛,恨不能一刀封喉,来的痛快。 我这辈子没什么盼头,下辈子也指望不上,过了那个单纯的年纪,看惯了世间丑恶寻常,早已没有那份真善美的心智,即使我还愿意信善,这世界也早无善可信,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我心中曾经有过的那个天涯,随着八年前那一杯雪山飞狐一口吞进肚子里,而老毕心中的天涯,葬送在自己那一刀之下。 我坐立不安,像是解脱,又像是陷入另一个困境,接连抽了大半包烟,眼睛被熏得酸痛不已,喉咙干痒,发不出声响,烟雾缭绕之中我仿佛看见另一段人生,那里面的我一贫如洗,却能歌唱。 我心绪不宁地站在书架前,翻弄着那一本本法典,曾经它们于我而言近乎神明,我以虔诚与崇拜的心情背诵着那一段段法条,字斟句酌,生怕弄错一个字,亵渎了神明,而如今我却无法可信,或许它们本身并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 书架一共有五层,最中间一层全是左宁的乐谱,我随便拣出一本,捧在手里翻看,翻着翻着蓦然发现,那不是乐谱,而是一本诗集。封面上四个艺术体大字:毕柯诗选。 老毕离校那晚上,把我们几个人叫到床边,以弥留般的神情赠了我们几个兄弟一人一件遗物,林寒川得到了一支派克钢笔,我得到了诗选。这在当时几乎是老毕的命根,而十年来我却没有哪怕一次地翻开过。 我又往后翻了几页,是时,一张发黄的纸片随着书页掀起的微风轻扬着飘落在脚下,我捡起纸片,上面是老毕的字迹,他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 这个世界倒塌了 不是轰然一响 而是唏嘘一声—— 10、套马杆 ... 十年前,毕柯有个小师妹叫韩元,挖空心思追他,每天买好豆浆油条,守在宿舍门口等他出门,谁知老毕见她便如锋芒在身,唯恐溜之不及,千年贞操毁于一旦,无颜见祖师爷,二人整天追逐奔腾于N大校园,成为风景线一道,供来往游客驻足观望。 平心而论,小师妹长相端正,又发育良好,一对波涛汹涌,无数型男折腰,在N大也算是系花级别,而老毕当时的身材却跟今天走了样的顾升有几分神似,还架着一副高度眼镜,蓄着一头文艺苦情男专用长发,就外形而言,绝对是个逆天的存在。 一边是美女舍命追求,一边是老毕拼死相抗,这段孽缘在当时的N大曾掀起惊涛骇浪,没留下佳话也传过闲话,总之名扬整个大学城,是为老毕传记中的重要一笔。 我本以为老毕那时傻缺,过后总能回味过来,更以为此等烈女世间极品,是情是意感天动地,定当成就一番大明湖畔好姻缘,却没成想老毕还真就守身如玉整十年,而当初口口声声今生非老毕不嫁的痴情女一号,现如今竟住起了洋房开起了宝马当起了中院副院长的准二奶。 这世界如此颠倒,难为我们还都曾有过幻想。 第二天是个阴天,闷得像一锅加盖的温水,几百万青蛙在锅中徜徉,直到溺毙其中成了一锅鲜汤,谁都别想脱身。 我没开车,地铁乘到新市口南站,然后步行到总统府,门口买了张票,抬腕一看表:三点五十三。 还有七分钟。 我吸了吸鼻子,又把包带往上提了提,朝着大门,一往直前。 总统府是我的福地,每次接到大案子,我总要来这里坐一坐,来问问那个没落的元首,这个案子,这次我会不会翻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