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众人皆知你与隋夫人鹣鲽情深,便是蒙混神明做做样子,也要把戏演足了呀。” 隋城主的脸色瞬时尴尬了起来。 阿箬说完,隋城主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虽没像隋云旨那般哭得真切,倒也像模像样地揉了几回眼角。 阿箬如同看戏般看向这两个真真假假的父子,扬起嘴角笑容,眼神却越发的无趣了起来。 五十里路下葬,的确从白天走到了黑夜,扛棺材的人到达地方时累得几乎虚脱。 阿箬看了一眼已经挖好的土坑,这地方荒僻幽静,坟地旁长着一棵多年的樟树,樟树后方便有一条往山下流去的小溪。 野草及膝,今年新出的嫩草与去年枯萎的黄草挤在了一起,入夜的樟树花发着清甜的香味儿,满树细小的花群,像是给茂密的绿叶蒙上了一层薄纱,弯月悬空,微光温柔。 棺材下葬的声音磕磕碰碰,隋云旨这时候也没哭了。 隋城主没靠近这边,站在数十步之外远远看着,与阿箬离得最远,而隋云旨因觉得此地过于阴森,没忍住想寻人倚靠些,靠不了隋城主,便往阿箬挪去几步。 众人安安静静地望着棺材平平整整地放进了黄土坑中,锄头等物就搁在一旁,只等两个僧人做一场法事便可掩埋。 僧人在那儿呢喃超度,低低的声音如同念咒,使得隋云旨背后生寒,他越发胆怯地朝阿箬靠近,忍不住轻声问:“阿箬姑娘,明日……我娘的病便会好吗?” “或许用不到明日,隋夫人的病就能好了。”阿箬说完这话,突然抬头看向弯月,慢慢闭上双眼,深嗅一口风中樟树花的味道。 那清甜的味道中夹着一丝熟悉的香味儿,微寒若雪,不是这世上任何一朵花的香气,却是阿箬记忆中最深、记得最清的味道。 银铃声似在耳畔响起,逐渐盖过了僧人的低喃,两种声音交错,一个在她记忆深处,一个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阿箬姑娘,阿箬姑娘!你怎么了?”隋云旨察觉出她有些不对劲,她的脸色很难看,眉眼却弯弯的,似笑非笑,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恨意,把目光投向了那棵樟树后漆黑的虚无中。 阿箬收回了目光,抓住隋云旨的手腕便将他往下拉,二人几乎是同时摔在了野草丛中,过高的草尖只露出他们半个脑袋,乌发在黑夜中遮挡了他们的面容,若不仔细看,乍以为那两个人忽而失踪。 隋云旨想开口出声,阿箬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力气之大,便是他怎么挣扎也躲不过。 隋云旨是有些怕的,他诧异地看向阿箬,眼神满是疑惑震惊,阿箬的目光却很冷淡。她慢慢凑近隋云旨的耳畔,两个人距离近到只要他稍微挣扎一下,耳廓便能碰到对方柔软的嘴唇。 隋云旨的脸有些红,他的眼神忍不住朝阿箬看去,心跳得越发紊乱,不知为何,他明明从未碰过,可就是觉得阿箬的嘴唇是软的。 胡思乱想之际,旖旎的心思被她一句话打破。 “隋云旨,等会儿若见着死人,你别叫出声。”阿箬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只是往外喝出一口热气,若非离得太近,那句话就要散在风里了。 “云旨?”隋城主这时才发现少了两个人,原先离樟树不远的阿箬和离阿箬很近的隋云旨一并消失了,隋城主心内一慌,连忙扬声喊道:“云旨!云旨!” “快,快去找云旨!今夜危机重重,不能让他出事!”隋城主说完这话,便将身边的人分散出去,他自己也在草丛中小跑了起来,嘴里不断喊着隋云旨的名字。 此地空旷,即便是人才走了,这么多人叫他他也当能听见的,偏偏一句回音也没有,更叫隋城主心慌。 隋云旨不知阿箬为何要将他藏起来,他们俩就藏在这草丛里,离隋城主很近,可关心则乱,那些人以为自己眼前看不见,人便一定不在眼前。只要想着隋云旨或许会被某些人带离山头,隋城主便越发惊恐了起来。 “云旨!” “隋城主。”一道低沉的声音将混乱的场合打散。 这一圈长满杂草的山岗上只留下隋城主,两个僧人和一群累到虚脱,手无缚鸡之力的隋家家仆,隋城主带来的侍卫全都在方才找隋云旨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男人慢慢从樟树后走来,步入月色之中。 他身披黑色斗篷,身量高大魁梧,斗篷的帽檐宽大,遮住天上的月光,阴影投下,也挡住了他的面容。 分明还没见到对方的长相,隋城主却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看来,你早知道我了。”男人说出这句话,侧过脸看向还未被黄土掩埋的棺材,叹了口气:“可惜啊,修炼几百年就为了你这么个凡夫俗子丧命,你说她若好好地跟着我,这个时候怕是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你、你别过来!”隋城主喊出这一句,惹得那人哈哈大笑。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