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看向徐颂宁,瘦削的手指抬起,把一块温润的白玉佩系到她腰上:“阿怀,倘若以后母亲不在了,便由你来拜会这些人。” 徐颂宁听见自己童音稚嫩,握着那玉佩问母亲:“这些人都是谁呀?” 母亲抵上她额头:“是本会成为,我们阿怀亲人的人们。” 这以后的第五个月,母亲因病去世,陪在她身边的嬷嬷太过伤怀,不久也随她而去,那些曾经准备等风波平静后再向人说起的话,终究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而徐颂宁大病一场,这场记忆被高热烧作灰烬,唯一记得的,是每年要去拜祭这些人。 清明前后,踏青时节。 徐颂宁轻轻眨了一眨眼。 天光大亮。 外间的徐勤深靠在床榻上打瞌睡,旁边摞着一堆金元宝,两朵云正面面相觑站在他旁边。 云朗抬头看见徐颂宁:“姑娘,要留二爷在这里吃饭吗?” “不留,送回去,咱们这里伺候不来他。”徐颂宁语气寡淡,没看徐勤深,只微屈指节,浅浅揉着眉心。 云朗喊了两三个小厮来,费力把睡得不知天地的徐勤深给抬了出去,另一边云采帮着收拾那些金银元宝。 徐颂宁随手捏了一个打量打量:“只拿我叠的那些,这些咱们都不用。” “哎。” 明日便是清明,徐颂宁要去拜祭她母亲。 今日则是要去拜祭母亲那些个友人。 那是梦里被母亲悄然埋葬的那些人。那些人里头,唯一立了碑的,是个女人,徐颂宁记得母亲一字一句吩咐人凿刻上的名字,这些年她曾无数为那块墓碑拭去尘灰。 ——已故挚友良玉之墓。 没有姓氏,没有事迹,连生卒年都不曾提及,只有寥寥“良玉”二字,讳莫如深地标注了墓主人的身份。 她捏住腰间的白玉佩,她今日装束素淡,故而腰上的佩饰也力求简单不显眼,云采便挑了这玉佩来给她挂上。 “薛家的祖坟在哪个位置?” 她突然问,云采惑然不解地抬头看她,神色古怪,却也没问缘由:“我去打听打听——姑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徐颂宁没什么胃口,乏味地咽下一口清寡温凉的粥水就作罢,坐在窗前怔怔发起呆,手指无意识地把那玉佩紧紧握进掌心。 云朗和云采很快忙完了各自的活计回来,云采扶了徐颂宁上马车,坐在她上边说道起来:“薛家祖坟也在城西,具体位置倒还要再仔细打听,早些年薛家很得圣宠,先帝爷挑了风水顶好的地方赐的。” 云朗猝不及防听见这事情,眼都瞪圆了。 “不用打听了。” 徐颂宁抬起了眼:“咱们今日大约便能看见。” 清明时节雨纷纷,一柄油纸伞撑开,徐颂宁拎起裙摆,从伞沿下望去,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 “薛侯爷。” 她语气温和,缓缓捏着手里的玉佩。 那人并没撑伞,乌黑的发被雨水打湿了,脸上难得没多少笑,淡淡看过来,眉头蹙着:“徐姑娘。” 徐颂宁点一点头。 她亲自捧着那一篮祭品,慢吞吞往那墓前走着。 两朵云看了眼薛愈,抱紧了纸叠的元宝,紧贴着徐颂宁往前走,再一回头,薛愈立在雨里,死死盯着她们。 两朵云缩了缩脖子。 伞沿压下去,挡住斜潲进的雨,徐颂宁捏出个火折子,吹亮了,去点那些元宝纸钱。 风陡地一吹,吹起一点残烬,落到薛愈脚边。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徐颂宁身后,嗓音发哑:“徐姑娘,你在拜,谁?” 徐颂宁跪在那碑前,白净的指尖贴在那碑上,一点点把那上头的名字擦得明晰了:“是我母亲立的碑,里头安葬的是她生前几位挚友。我早些年大病一场,忘了许多事情,不记得是何时安葬的这些人了,晓得的,也只有这碑上的东西了。” 挚友,良玉。 沈知蕴的挚友。 他衣角被风吹起,一任细雨吹透,半晌,徐颂宁瞥见那身影慢慢走过来,缓缓地屈了膝,跪在她身边。 两朵云吓得懵了,擎着伞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俩人比肩跪在一处。 薛愈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她擦拭了的位置,唇抿紧了又松开,脸上的温和神色摇摇欲坠,肩膀垂下去,像是个疲惫不堪的偶人,终于卸下了嵌入皮肉的面具。 徐颂宁三拜过后,扫过那墓,站起身来,对着后头的两朵云摇一摇头。 “姑娘?” 待走远了,云采终于问出声来。 徐颂宁扶着马车,看向那一头候着的江裕,这厮笑着解释:“我家侯爷才拜祭过先人,”他指了指西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