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缓缓拉开,周乔为先锋率军最先出城,领兵于阵前。燕林军和黑鹰军则迅速列阵,虽人数上远少于南楚军,但仍军纪严明,没有半分怠战之意。 攻上京城的南楚军主帅正是镇北大将军虞靖,见最先出来的人是周乔,他先是惊讶,而后又是不屑。 “这女娃倒是个硬骨头,脸都快比地上的雪都白了,居然还不怕死地出来打仗。呵,也不愧是周华安之后,既然想死便死个痛快!三百步起射,率先攻克城门者重重有赏!” 如此一言,黑压压的南楚大军更是蠢蠢欲动,士气更盛。 此时,天再度落起了鹅毛大雪,落在了无数军将的头上肩上。战马的马蹄踩化了刚飘落的雪花,地上渐渐变得湿泞,亦变得更加寒冷。 顾霆尉那柄战戟泛着冷冽寒光,他驭马上前,与周乔并肩。 “喂,周老三。” 见周乔看过来,他挑眉,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琐事:“今日若我死了,替我照顾好你姐姐,别让她哭坏了眼睛。听见没?” 语气一如平常般地吊儿郎当。 提及周璃,周乔眼睫微颤,心中涌起酸涩。此番出来,她没有跟姐姐道别,因为怕听到姐姐那句“等你们回来”。 她没有接话,而敌军已越来越近。 尚未到三百步,便能清楚地看到虞靖,还有南楚数万军将脸上的胸有成竹。 周乔攥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所见的一切,却如锋利箭矢射在她的胸口,在一瞬之间如迎头冷水般浇灭了她周身热血。 满天飞雪间,身后两军严阵以待,冷风刮在脸上,踩在湿泞霜土之中寒冷刺骨,他们不曾皱眉片刻。军阵最尾处的是头上和手臂上还裹着白纱的伤兵,他们本该在营中养伤,可不知为何此时竟也到了战军队伍中。他们剑指敌军,面上没有半分惧意。 风吹来了血腥气和药气。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楚渊。他的伤势已好了些,此刻正一脸坚定地看着她,如此以寡敌众之战,他竟是唇角带着笑意。 周乔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身后的黑鹰军,他们大概不知自己眼下的乌青,还有失了血色皲裂开来的嘴唇有多么刺眼。 连日作战,无论是燕林军还是黑鹰军,都已是极度疲惫了。 周乔回过头来,看向对面人数众多的南楚大军。他们连换防都是三班轮值,粮草充足战马矫健,全军精气充沛。 而此时此刻,他们正持着利剑疾矢,迫不及待地逼近。 周乔握着缰绳的手不由收紧。 这一战很难赢,或许天赐良机能让她一举杀到最深处去,最终守住城门,避退敌军。这样没有胜算的仗她能打,也敢打。 可退一万步讲,纵然天降横运真让她艰险赢下此役,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周乔深吸口气。 大抵便是北晋无数孩子失去父亲,数万妇人失去丈夫成了孀妇,更有数不清的年迈老者没了儿子。 但只要她答应……耳边莫名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周乔抬头,看向远处高台上的那道身影。他居高临下,看着精心布好的战局。 从始至终,一切都在他的棋盘上。有他在……即便天降横运,想艰难地赢又谈何容易。 “三百步——”瞭望台上,传来最后一声悲壮的高喝。 双方弓弩手已抬弓,箭在弦上,大战一触即发。 风雪忽然就大了起来,像是在为这场战役叫嚣,更像是为了倾盖即将喷洒的鲜血,和一具接一具倒下的尸身,一颗又一颗滚落的人头。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