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女儿丢了句,“你跟我出来一趟。” 正是晚饭时间,零散的护工在走廊上走着,手中拿着饭盒去小隔间热饭。刚才江河就逛了圈,出于本能——对信息的获取,用眼观察,再跟这些个护工聊了几句,他都大致了解了这一层的病人,一小半是“植物人”状态,要么没了意识插管维持生命体征,要么偏瘫了有意识无法动弹,大小便都得靠护工处理,还得每天翻身防止产生褥疮,大概这是长期的体力活,护工中男性较多。 江河走到楼道尽头的窗边,才六点,天已经黑透了,“你妈妈生病了,心情不好,说话难听,你要体谅。” 生病的人情绪不稳定,这段日子,他也时不时被她的喜怒无常时不时被刺一下。往年的那点风流往事被她挂在嘴边嘲讽。 江意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刚刚怎么惹你妈妈生气了?”江河问。 “没什么。” 江河看女儿没有讲话的念头,也没有逼问,随口提了句,“原本的病房是在下面的,也不知是谁帮了忙,给弄到了这一层来。” 江意不以为意,“说不定是你生意场上的朋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还得回去收拾下东西。” “不住家里?” 江意笑了笑,“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她走回病房,拿了外套和包,再跟个没事人一样跟妈妈打了招呼,说明天来看她,就离开了医院。 出去时下了雨,出租车到小区门前,江意下了车,便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一路跑回了家。 在电梯里时,浑身的水都止不住地往下滴,她冷的直哆嗦。 站在莲蓬头下时,热水蒸腾的热气浇在身上时,她还在抖。 透过磨砂玻璃,浴室里的女人渐渐地低下身子,蹲了下来,手抱着腿,头埋在膝盖上。很久,都未曾站起身。 何堂跟美国团队打完视频电话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快过年了,未来一个多月他都不会亲自跑去出差,全靠线上解决。 但新加坡,也许过年前,他还得跑一趟。 刚才八点多时,他爸给他打了个电话,真稀罕,他主动打过来。 先是问了下他的工作,再问他何时回家过年,早点回来,他妈想他了。最后是说对他动用他的关系而感到惊讶。 彼时办公室里他关了灯,开了盏办公桌上的台灯,亮着的还有电脑显示屏上的屏幕挂灯。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外放。 何堂脚轻踢了下,办公椅灵巧地一百八十度旋转,看到了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她说,“你给了自己不自由的权力” 他回了他爸,工作很好,日进斗金。回家日期待定。关于最后一点,要麻烦您再请某医学泰斗的得意门生来做个手术。 这回轮到他爹无言了,儿子已经多少年没开过口,让做老子的帮他忙了。比起同僚子女的处处给老子埋雷,他儿子做的非常不错了。便不再问,一口应下,等儿子回来给解释。 开完会,再发几封邮件便能完成一天的工作。正当何堂进邮箱时,收到了一封来自江意的邮件。 他没有期待地打开,内容亦不出他所料,辞职信。 他扫了眼,便叉掉了,继续去写邮件。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仿佛情绪毫不受刚才那封邮件的影响。 桌上便携打印机的一阵细响在静悄悄的办公室格外突兀,何堂将刚打印出还微微发烫的纸张拿过,在纸张的最下面签上了名。 签完了名,他将纸张丢在了一旁。 忽然,毫无征兆的,那只漆都快被磨掉一圈的montblanc被猛然抛掷而下,以一条向下四十五度的轨迹直冲地面,墨水吐在了灰色的地毯上。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