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巷尾空无一人,连那棵可以乘凉的,据说有了五百年历史的老槐树下也是空荡荡的。 在这骇人的天气下,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楼房里却骤然传来咒骂声,声音暴躁而粗嘎,听得出讲话的人脾气一定十分狂躁,“老子在睡觉,你他妈跟老子谈钱,滚出去。”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推搡声,哐当的关门声,继而恢复午后的死寂。 事情发生在短短的五六秒间,但因着男人声音实在太大,楼房的隔音又做得有待加强,是以,这一个小插曲几乎是清晰得像是呈现在别人眼前。 可声响这么大,只有住着相隔两户门房的人家推开了门,探出个中年妇女的头来,她看着事情的发源地,此时几步外的门前,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孩子,看起来八九岁的模样,尖尖的下巴,不健康苍白的皮肤,白色的T恤衫洗得发黄,穿着宽大的短裤,看起来就像是个贫民窟里营养不良的孩子。 住在这一片的都是普通人家,左邻右舍大多是工薪家庭,但所有人家都知道,这孩子家庭情况要特殊些。 楼里的人都并非冷血无情,只是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他们不是没有试图管过,但每次都是被凶神恶煞的男人骂一顿回来,久而久之就不理会了。 中年妇女惋惜一叹,小声招呼孩子,“顾即,过来阿姨这边。” 久站门外的孩子才像回神一般——顾即转身看向邻居甘嫂,舔了下干涩的唇,又拍了拍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到的灰尘,这才慢慢走过去。 “甘阿姨。”他微微低头,不让眼前这个好心的妇女看见自己眉骨上的红痕,那是刚刚男人扬声就劈下来的,很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我听我家小雨说,学校老师让买辅导书?”甘嫂小心翼翼的说着,像是尽量保全一个孩子的自尊心,“你看,阿姨不小心多买了一套,也用不着,你如果需要,阿姨去拿给你。” 顾即咽下喉咙,他知道甘嫂的意思,其实他已经受过这个好心妇女太多的恩惠,每次总是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事情一发生,肯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永远只有这个女人。 “那,”顾即的头垂得更低了,“谢谢阿姨。” “谢什么,”甘嫂伸手摸了下顾即的头,“傻孩子。” 说着就转身进了屋子里,顾即才敢抬起头看着女人的背影,末了,眼眶微红。 不一会里头就传来和甘嫂的争执声,顾即听得出来,是他的同班同学,甘嫂的儿子甘小雨,此时甘小雨的声音嚷得很大声,“凭什么给他呀,这辅导书明明是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甘嫂压低着声音,虽是责怪,但又是哄着的,“妈妈晚上再给你买,听话啊。” 妈妈二字像一根刺扎进顾即的心里,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他很想转头就走,告诉甘嫂不用了,可他又太过于清楚的明白,现在不接受下这份好意,明天去学校肯定只有他一人两手空空——男人不可能给他买,刚刚被赶出来就证明了这一点。 隔了好一会,屋子里的声音才消停下来,甘嫂一脸笑意像个没事人一样从里头走出来,看起来像不知道顾即听见了刚才屋子里的声音。 这让顾即吊着的心稍微往下挪了些。 目光放到甘嫂手中拿着的他心心念念的辅导书,顾即很清楚,接过这一本东西,就意味着他又欠下一份人情。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