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枝般的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若是大败,反而不会有恙,还会为她的君子之位垫上一分。”他的声音颇为深幽沙哑。“若是惜败,十年之内,她都无法成就君子之位。” “何解?”戈昂然眉头皱得更深。 石祝站起身来,勾着腰来到边栏前,“云韶和我们不一样,她以‘宁静致远’守心,却是一个相当固执的孩子。如若大败,她反而放得下来,会将棋局当作是一门功课,但惜败的话,她便会求胜,直到战胜井不停才会重回‘宁静’。但井不停……”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戈昂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纪元遗珠当真就是迈不过去的啊。” 石祝佝偻的背影隐约又低了一份,像是肩上新挑起了重物。 片刻的沉默后,戈昂然眼中泛着光,一字一句问:“如若她战胜的井不停,会怎样?撇去其他任何因素,单纯地战胜了他。会怎样?” 石祝深深地看着戈昂然,看着他眼中那一缕光,良久之后沉沉说:“命里十分,十分皆败。若是战胜了,只能是命数之外,在棋局之外。” 戈昂然深知这里的“棋局”并非单单指甄云韶和井不停正在对弈的棋局。 “命数之外……至圣先师都曾感叹过,自己在命数之中。如这般,世间会有命数之外的人吗?”戈昂然如自问一般喃语。 石祝闭上眼,声音愈发沙哑:“我们只需做好命数之内的事即可,也只能做命数之内的事。”说着,他头微微一低,气息收敛,就这般站着睡着了。 戈昂然看了一眼石祝,叹了口气,有些神伤,“为了云韶,你放弃了太多。” 放弃了突破;放弃了悟道;放弃了立圣…… 戈昂然朝着石祝微微拘礼,然后转身迈步离去。 这座隐藏在空中的“空中楼阁”里,便只剩下石祝一人。 众多人关注的这场棋局里,只有那么一点人关注着井不停,绝大多数的人关注的依旧是人气颇高的甄云韶。遥遥中州而来的井不停,许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字,却没几个人见过他的模样。 棋舍外面,墙壁上的棋盘落了一半的棋子了,黑白一片,密密麻麻。 观棋的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出来了,这一场棋局同先前不一样。先前的所有棋局里,棋子未过半,便已是杀招尽显,谋划连连,而现在的棋局,棋子过半却好似还只是在铺垫,双方都没有一点势头,或者说还看不出优劣势。这无疑是勾起了观棋人极大的兴趣,毕竟先前看的棋局都是一边倒,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个扑朔迷离的局,自然是要打听一番现在同甄云韶对弈的人的身份。遗憾的事,那人先前没有任何一点名头,不知道个所以然来。 何依依此刻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看出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此刻他看着这盘棋就感觉很陌生,陌生到自己根本就不懂棋一盘,像是一个外门汉一般。这很奇怪,他不明白,擂台主同样还是甄云韶,为何轮到这个对手却好似不是她在下了一样。 两边的棋子每一次落子,何依依都看得明白落在哪里的,但每一次都看不明白为何要落在这里。为何过了这么久,棋局上的黑白子都依旧如同一盘散沙,棋子与棋子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如果不是何依依知道下棋的人里有甄云韶,他便要以为这其实是两个不会下棋的人在胡乱落子。 场上但凡懂棋的都差不多和何依依是一个感觉,也就只有那些凑热闹的才会指指点点。 棋僮每报一次棋,何依依便疑惑一分,以至于皱起的脸如同吃了十斤苦瓜一般。 居心不愧是何依依的青梅竹马,尽管她没关注棋局,但很快就察觉到何依依的异常,暂停了同胡兰的聊天,朝着何依依这边问道:“师兄,怎么了?” 何依依深陷棋局之中,没有回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听到。他紧紧地盯着棋局,绷紧了脸。 见此,胡兰也将注意力重新投到棋局上去。 比起何依依来,秦三月更为艰难,只不过她的艰难没有表现在神情变化上。她的神情始终不变。但此刻,脑海中却一片糊涂。从这盘棋落子开始,她就尝试基立于棋局建立起新的大阵,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棋子与棋子之间的联系,每一颗棋子都好似独立开的一般,因此,她也就无法构阵,更无法去演算棋子,因为那些棋子落下没有任何规律而言。不过,她并没有放弃,仍在不断地尝试。 随着棋僮一次又一次的报棋,场上始终没有人看得明白,气氛逐渐地开始发生变化。明明格外清凉的气候,竟是让人感觉有些燥热。那些看热闹的人也不再胡乱解说猜测,因为真正懂棋的没有一个开口。他们开始意识到,这绝非异常简单的棋局,而甄云韶甄师现在的对手也绝非一个无名小辈。 众人都不明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