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琴说了对方几句,于是遭到了开水的浇淋。她至今还记得那位同学扬起漂亮的脸蛋,对自己轻蔑地笑骂:“丑八怪就爱多管闲事,老娘今天让你变得更丑!” 本就不漂亮的温琴果然变得更丑了…… 从那天起,她再也没穿过裙子,也再没去游过泳。这块疤原本是她内心的一个痛处,被她小心翼翼地藏着。 但是,自从钱诗卉死后,这块疤就在她心中消去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那些美丽的生命,就像园丁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剪子剪掉花园里最美的一株玫瑰。 漂亮的人,总是会在她手里烂成一堆泥。 看见赵君怡原本美丽,如今却丑陋不堪的脸,温琴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一些,语气也越发温柔:“来,我帮你上药。” 赵君怡闭上眼睛,忍受纱布从皮肉上撕开的痛苦。其实温琴上药比别的护士上药痛得多,但是赵君怡很依赖她,所以什么都可以忍耐。 “好了。伤口恢复的不错,有些地方已经长出疤了。”温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听见“疤”这个字,赵君怡的心脏狠狠刺痛了一瞬。她红了眼眶,却不敢掉泪,只因眼泪会腐蚀伤口。 “谢谢你。”她嗓音哽咽地说道。 “别难过,一切都会好的。”温琴的安慰其实是一句空话。对待赵君怡,她显然没有对待李援军那样的耐心。 但是赵君怡却从她这里汲取了力量,于是扯开唇角勉强一笑:“是啊,一切都会好的,万一我的植皮手术很成功呢。” 温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离开病房,走去16床。 一座巨大的肉山出现在她眼前,这就是16床的病人石丽霞,一个四百多斤的胖子,来医院切胃的。由于吨位太大,护理的时候特别麻烦,所以科室里的护士都很害怕照顾她。 只有温琴从不说她胖,还总是安慰她。 “温姐姐,我想上厕所!”已经拔掉了输尿管的石丽霞现在特别害怕上厕所,尤其是大厕。 每一次当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整个科室的护士都会赶过来,将她庞大的身躯翻转,垫上便盆。看见他们由于太过吃力而涨得通红的脸,石丽霞总会感到特别愧疚和难堪。 她的体重已经达到了即将压断腿骨的地步。进医院动手术之前,她已经无法走路了,是家人用运输货物的推车把她推进来的。 她一提出上厕所的要求,别的护士就会按响床头的呼叫器,大声嚷嚷:“16床要上厕所了,快来几个人帮忙!要力气大的!” 然后呼啦啦就会有一群人走进来,七手八脚地抬起她。 同病房的人用稀奇的目光看着她,而石丽霞则会被无尽的羞耻淹没。每一次上大厕,她都是闭着眼睛的。她根本不敢见人。 而温琴不会那样。她会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小声说道:“我去帮你找人。” 然后她会静悄悄地离开,再带几个人进来,把帘子拉上,杜绝一切响动和视线。外面的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于是石丽霞就安全了。 温琴给予石丽霞的是寻常的对待与无声的关怀,这极大地减轻了石丽霞的羞耻感。 这会儿,温琴正附在石丽霞耳边低声询问:“是大便还是小便?” “大便。”石丽霞也压低了嗓音。 “等着,姐姐帮你找人。”温琴立刻拉上床帘,隔绝了周围几个病人的窥探。 被封在床帘里的石丽霞大松了一口气。她太害怕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的感觉了,也太害怕看见别人照顾自己时露出吃力的表情。 母亲就是因为不想再照顾她才会离开父亲。她是家里的累赘。 不,她是所有人的累赘。 想到这里,石丽霞忽然觉得很难过。 数十分钟后,在五名护士的帮助下,石丽霞终于解决了生理问题。 温琴端着便盆走进厕所冲洗。当门关上的时候,她温柔浅笑的脸庞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