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了,而此时明月高悬,月光还是很亮。 洛久瑶望着皎然的月色,余光里尽是身侧少年的身影。 浅白的月色流淌在他身上,覆在他的发梢眉端,他坐在那里,像极了一场稍纵即逝的梦境。 重回此地的不真实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回忆与现实重叠,她低声开口。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 沈林侧首。 月光莹莹笼过少女飘荡的长发,她的下颌扬起漂亮的弧度,颈侧那道伤口完全消了,留下一道暗色的印,印在小痣旁侧。 沈林收回目光,接道:“殿下所吟诗句,太悲凉了些。” 于是洛久瑶轻声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晚风拂面,她睁开眼,垂着双腿晃动秋千,转了话题:“这秋千比我在宫里见过的结实许多,坐三人也承得住,是哪家工匠做的?也该让宫里的工匠学一学。” 沈林轻笑:“是我兄长做的。” 原来是沈停云。 “原来是大人的兄长。” 洛久瑶脑袋靠在椅背上,望着一晃一晃的月亮。 “大人的兄长真好,我要是也有这样的兄长就好了。” “殿下万金之躯,兄弟姊妹亦是常人家里所不能及的。” 沈林恭维一句,又道,“至于臣的兄长……幼时他不大爱理臣,长大后终于能与他有些话题说,他却总是在北地,很少回家了。” 他再不能习武,更不可能随军征战,沈停云与沈长弘不能带他去北地,反而将偌大一个沈家交了他。 洛久瑶道:“没什么差别的,是大人高看了皇家,至少大人的兄长会为大人扎秋千,而不是……” 她抬起右手,遮在眼前。 澄亮的月色被她的掌心遮住半数,余下些顺着指缝流淌进来,像是涓细的春溪。 溪水濡湿她的指缝,流过她的面颊,洛久瑶想,沈停云虽征战在外与家人聚少离多,却是真心疼爱沈林这个弟弟的。 ——而不是如她的兄长那般,命司天监道她生身不详之言后在宫中大肆传播,后又派人跟去若芦巷欺凌于她,在霜寒九天时抢走吕姑姑买给她的取暖衣物,碾碎了她的指骨。 溪水霜冻,在指缝中结了冰,她的指节又开始轻轻颤抖。 洛久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的嗓音中染着些许失落,见她欲言又止,沈林没有追问。 他道:“殿下若是喜欢秋千,臣……我也是会做的,若还喜欢旁的,城北的杂衣市亦有卖许多玩趣的东西,殿下想要什么都买来就是。” 洛久瑶鼻子一酸。 她想说“好”,唇畔微动,却先发出了一声呜咽。 身侧人原本只是低落,如今竟被他惹得哭出声来,沈林一时有些无措,匆匆倾身离她近些,想要瞧清楚她的眼泪。 秋千椅晃晃荡荡。 “二哥,阿瑶姐姐。” 孩童自院门跑至秋千架前,朝二人行了一礼,“方才找不到二哥,原来是在阿瑶姐姐这里……咦?二哥怎么把阿瑶姐姐惹哭了?” 洛久瑶才要开口,沈煜已毫不见生的朝秋千椅上爬。 挤进二人中间,他抬手去擦拭洛久瑶颊侧的泪水,稚声稚气道:“姐姐不要哭了,星星都掉下来了。” 洛久瑶被他逗笑:“你这小孩,嘴怎么这么甜?” 眼前的孩童是与前世回到燕京后截然不同的沈煜。 沈煜放下手:“姐姐的泪水价值千金呢。” 洛久瑶又笑。 见她重新笑起来,沈林终于安心下来。 他看了看沈煜。 他这个弟弟,似乎与洛久瑶有天然的亲近。 秋千椅晃动,沈煜来后更是催着快些荡,于是沈林和洛久瑶一左一右摇着,吱呀呀的,没一会儿便晃荡得沈煜困倦起来。 直到男孩靠着椅背眼都睁不开,沈林送人回房睡觉。 洛久瑶也回到房中。 夜已有些深了,她不觉得困倦,便坐在矮榻前煮水,摆弄着侍从送来的茶具与茶罐。 茶罐有十余只,她打开一只,闻到溪山雪芽的香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