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时常有人来修缮,窗子上糊着完整的棉纸,院子的草也被定柔清理的干净,算得幽静之处,成了三只小兽的家。 关上大红朱门,梓桑阁往东走一里多路,毗邻御苑的分支,远远看到湖泽,浅洲远渚,两堤柳荫垂匝,蘸水拂影,秋风早,池上的菡萏已香消叶残,唯清姿亭亭,夕阳潋滟在碧水上,金彩斑斓。 坐在岸边石台,袖袋里装着一个太妃赏下的玉露桃,咬一口,汁儿多香甜,直甜到了心头。 一个水天色襕袍的身影向她走来,双手握着紫檀小匣。 她的桃子刚吃了一半,见到来人,忙起身,曲膝敛衽:“陛下圣躬金安。” 这次的事,该谢谢他,通过这次,她看明了,他虽辜负了玉霙姐姐,弃了五姐姐,是个凉薄负心的夫郎,但做皇帝,还是明是非的,可以拿来做朋友。 他摆摆手指,步到了近前,身线洒脱俊逸,气度轩昂自若,眉梢眼角皆是温柔缱绻的笑意。“不是告诉过你,私下不用这些繁文缛节。” 说罢取出一条黄绸帕,铺在石台上,甩了甩袍角坐上去,定柔斜眸看着,生的这么魁伟的男人,却长了一副七窍玲珑的精细心肠,都不像男人了。 避开距离,坐在另一边,继续啃桃子。 男人望着波光明净的池水,晚霞旖旎,耳边是齿间咀嚼果子的声音,清脆的响,侧眸一看,小丫头啃着果肉,腮边鼓鼓地动,活似刚出了窝小兽,吃相可爱。 她前世一定是一只动物,世间哪有这般女子啊,攀树像猴子,跃树像兔子,炸毛像小狗,吃食像老鼠,偏又怀珠韫玉,简直叫他欲罢不能。 他记得林纯涵初进宫的时候,有一次他去昕薇馆,想嚇她一下,没有让内监通传,走到内堂看到她在榻椅上爬着看话本,吃着一枚杏子,见到他,面色骤变,立刻变回了那个端静娴婉、风度怡人的林纯涵,那吃了一半的果子,也悄悄丢了。 他很想告知她,你无需这样,朕生平最恨“虚、伪、作”这三字,自小耳濡目染,深为厌恶。 目光下移,盯着小丫头右边腕上那只醒目的玉镯,衬的一截皓腕如雪。 这是你和陆绍翌的定情之物吧,这么俗的东西,你却戴在了身上。 你们是何时有了情愫的? 你怎会和他相识? 手中摩挲着匣子上的竹林七贤花纹,幸好小柱子机灵,没有真的扔了。 女子将桃子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个核儿,捏在指尖弹了出去,落在水上,打出三个连环波咚,涟漪阵阵漾开,他惊笑:“你还会这个?最多能打出几个?” 她想了想说:“好像八九个吧,得尖一些的石头。” 他顿时来了精神,放下匣子,起身到外头寻了一把尖石子,分给她几个,弯腰瞄准,指头如弹弓掷飞出去,一炮打出了十个。 女子惊喜不已,颊边绽开笑:“你好厉害!” 能被她崇拜,男人觉得受用极了,得意说:“我厉害的地方多着呢,最多还能打出十五个。” 女子不服,把手里的全掷了出去,结果不尽人意,男人一炮直接咚咚咚飞出了十七个,叹为观止,女子一跺脚,只好又四下去捡石头,卯劲要赢,累的气喘吁吁,却越打越衰,手上渐渐没了力气,只好认输。 原来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异,擦擦汗,发髻有些松了,坐在石台上,夕阳余晖映着她红彤彤的小脸,额前留发金黄,他发现只要一使力,女子羊脂玉般的肌肤底子就会燃烧红艳,如微醺薄醉,光影透过,映出内里娇嫩欲滴的脂膏,煞是好看。 真是造物的巧工!人间的极品。 他心生流恋,忍不住迫切想要得到这极品,上前拥入怀,是该表明心迹的时候了。 手还没触到腰身,她猛一俯身,低头下去,恰避开了,他看的她拨开衣服在脚腕上抓挠,白绢汗袜上布着血渍。“怎地了这是?” 她痒的难受,说:“昨夜我们那屋子也不知谁开了一扇窗,把蚊子全放进来了,一夜嗡嗡嗡,点艾香也不管用,都被咬了,我最惨,被咬了七口,拍死了一只,大的吓人,一大滴血,吃饱了的,秋蚊子真可怕。” 他笑,心想我若是蚊子,也必吃你,多吃几口,定然鲜美无比,转念又觉得这念头荒唐,怎么羡慕起蚊子来了,她是我的女人,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作甚跟一只蚊子较劲。 她拿了帕子,抓破的地方渗出一小片血,忽然问他:“皇上,蚊子会不会咬你啊?” 他呛咳一声,这小丫头竟问这么刁钻的问题,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敢,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对一个小女子撒谎,只好说:“我也是血肉之躯,它们眼里可没尊卑僭越。” 这话把女子逗笑了,呵咯咯地:“我说呢,凭什么不咬你啊,昌明殿也有蚊子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