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祁令瞻躺在茅屋的木板床上思索接下来的计划,忽听山门?处传来几声犬吠,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路过窗边,几句低声窃窃,似是有重要?的客人不速而至。 他于?鼾声震天的黑夜中睁眼,直待那?脚步声走远了好一阵,才?作?惺忪的模样起身,故意磕绊着往外走。 有人迷糊着抬了抬头,“干嘛去?” 祁令瞻道?:“解手。” 既望之日月光明亮,照得地上砂砾也清晰可见,祁令瞻出了茅屋后?放轻脚步,沿着他们的脚印往内围的屋子找去,在一处形似议事堂的后?窗外停下了脚步。 他听见那?姓谢的匪首对来人说道?:“你到底怕我杀了他,还是怕我不杀他?总之就是信不过我,既然信不过,何苦又求我办事,做你的缩头乌龟不好吗?” 来人不以为忤,缓声道?:“此人于?我非寻常,我当然要?亲自走一趟,确认他的安危。” 这个声音让祁令瞻心头一震,只觉一阵凉意自脚底生出,陡然爬满全身。 他疑心是自己听岔了,用力屏息,克制住微微发抖的双手,攀住议事堂的后?窗,悄悄推开一条可容光线透过的缝隙。 透过窗隙,可见堂内灯火煌煌,谢匪首折起一条腿坐在虎皮宽椅间,对面是身披斗篷、长身而立的不速之客。 许是他修为不够,许是血脉感应,那?来客摘了兜帽,忽然朝后?窗的方向望过来。 灯烛正?正?照在脸上,照出俊眉深目,神清骨逸,赫然正?是他那?不理尘事,本该在永京画符诵经的父亲,永平侯祁仲沂。 第33章 真相并不复杂, 只是令人心凉。 祁令瞻被几个?山匪从正门押进来,他不肯跪,只心寒地望着永平侯, 问:“你是打算将我一起杀了吗?” 祁仲沂不言,谢回川冷眼扫着他俩,“怎么, 自家人?” 祁仲沂叹气,“犬子无状,让谢兄见笑了。” “原来是贤侄, 多年不见,一时竟未认出来。”谢回川搁下刀起身?,抱臂走?到祁令瞻面前, 含笑?将他上下一扫, “参知大人, 久闻大名,果然本?事不小。” 祁令瞻认出了谢回川,记起多年前他曾拜访侯府,带了一筐番石榴。如今庭中的石榴树已堪结果, 而照微, 正是从他口中得知了生父徐北海战死的真相。 昔日西州旧部?落草为寇,堂堂永平侯与匪寇合谋,杀害妻弟。二者皆令祁令瞻感到心寒至极,仿佛骨缝里向外泛出黏腻的恶心。 他不愿寒暄, 生硬地直言道:“杀了我,或者让我带舅舅的尸骨回去, 给母亲和妹妹一个?交代。” 祁仲沂拧眉看向他,“你是打算让姚鹤守知道, 让天下人知道,我永平侯府通匪吗?” “敢做何以不敢认!” 祁仲沂不得已,只好将内情告诉他:“随我一同?去看看郁青吧。” 闻言,祁令瞻瞳孔微微一缩,“舅舅他……” “没死。” 草屋虽然简陋,却是一应俱全,容郁青脚边盘着锁链,正蒙头呼呼大睡,香梦正酣时被人晃醒,于如水月光里看清祁令瞻的脸,以为是梦中幻觉,待揉开饧眼?后?,精神陡然一醒,抓着祁令瞻道:“世子!你来救我了!” 祁令瞻目光复杂,“舅舅可曾受伤?” “没有,”他晃了晃脚上的铁链子,“就?是这玩意儿绑着,我跑不了,你快帮我……” 一言未毕,扭头看见屋里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姐夫永平侯,一个?是绑架他的山匪,他听见别?人叫他谢三?刀。 “你们?是来赎我的还是——” 容郁青看清祁令瞻神情里欲言又止的愧色和祁仲沂脸上的冷漠,心中缓缓生出一个?恶毒的猜测。 “……是合谋要来杀我?” 祁令瞻缓步走?出草屋,容郁青的怒斥声渐渐偃于身?后?。 满地月光流白,如加霜,如撒盐,令人忽如悬于半空,忽而行在茫茫雪地里。 这冷意使人清醒。 “如今的形势,想必你也想明白了,”祁仲沂对他说道,“容郁青不死,永平侯府就?要被拖下水,你母亲,你和照微,都要受其?牵连。” 祁令瞻声音淡淡,“此?话过于冠冕堂皇,若非父亲心虚为流言胁迫,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