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宜乐吃得比宁儿还少,喝了几口汤就不动筷子了。 焕娘也不知道他是心情沉郁还是嫌菜色不好,只能劝他一句:“再吃几口吧,别自己先把自己饿死。” 裴宜乐摇了摇头,不肯再吃,看着一旁宁儿无忧无虑的脸蛋,隔了一会儿才道:“我担心我母亲和妹妹” 焕娘是见过曹氏的,至于裴宜乐的妹妹,她仅仅只知道她叫裴舒云。 “吃完饭你再去休息一会儿吧。”焕娘不知道该接什么,曹氏先不论,裴舒云一个娇滴滴的贵女一朝落魄,会遇到什么不言而喻。 “我死没事,”裴宜乐咳得愈发厉害,伸过手去捏了捏宁儿的小手,“宁儿一定要平安。” 焕娘咬了咬唇,鼻子一酸,又赶紧死死忍住将将要掉下来的眼泪。 ———————————————————————————————————————— 一不留神时间就晃到了晚上。 焕娘不敢点灯,怕有心之人发现。 宁儿习惯了睡觉前玩一会儿,光是离了光亮他就怕得很,焕娘抱着他一边走一边哄,他紧紧拽着焕娘的衣服不肯松手。 连他最喜欢的布老虎都因为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而被他扔了。 眼看着他“咿呀”到了最后要哭起来,焕娘连忙把他的头贴在自己脸边上,轻轻和他说话:“娘的乖宁儿,不要哭,娘抱着你,一会儿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她也怕宁儿的哭声会传出去。 虽然附近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她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可也难保有漏下的或是去别处打听来的。 裴宜乐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焕娘母子,却只隐约看得见一个轮廓而已。 焕娘看起来削瘦而柔弱,身姿瞧着依旧是少女的样子,不像是已经做了母亲的人。 她抱着宁儿显得有些吃力,宁儿这会儿又不老实,在她怀里动来动去。 即便她再不像一个母亲,任谁看见了都能看出来她就是手上婴孩的母亲。 裴宜乐想起了上辈子,他是喜爱焕娘的,但又是敷衍的,他下意识觉得焕娘这种女人没有真心,既然她没有真心,他也没必要有。 她要钱,他就给她。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易与关系。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之后焕娘就有了身孕。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来找焕娘,焕娘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咬了咬唇,这才鼓足勇气开口:“六爷,我好像怀孕了。” 裴宜乐那时猝不及防,他紧紧地皱起了眉,第一想到的是他实在大意,竟一直没想到让她喝避子汤。 他才十八岁,还未娶正妻。 他几个哥哥的正室还未生育之前,是从来不断妾侍通房的避子汤的。 然后又想到以韦氏和焕娘的素日为人,怕是要仗着焕娘的肚子拿乔,没有孩子便罢,有了孩子怎么都得让他把焕娘接回家去。 孩子不过是焕娘的筹码,能将他 死死与她绑住。 他脑中只有那一瞬划过一个想法,让焕娘喝落胎药。 但是他看见焕娘低着头抬起眼来看他,眼眸中闪着一点点的亮光,羞怯却又充满希冀。 他心里蓦地一软,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对着焕娘柔声笑道:“那就生下来。” 反正是母亲去杀了烟儿的,那就让她好好看看自己能做些什么,裴宜乐这样安慰自己。 后来有一回他来看焕娘,那会儿焕娘的肚子已渐渐大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贴在他耳边和他私语:“六爷,它前几天会动了。” 裴宜乐不料她是要说这个,接着就被焕娘拉着手去摸她隆起的腹部。 才一下,裴宜乐就赶紧伸回了手,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 焕娘吐了吐舌头,自己又摸了两下肚子,才嘟哝道:“现在是没有动,之前我摸肚子它都会动的。” 上辈子孩子生下来那阵子,他倒经常往焕娘这里过来。 直到东窗事发,他被家里狠狠责骂。 那时他以为他被祖父骂得清醒了。 也该是到清醒的时候了,裴宜乐决定痛改前非。 痛改前非第一件事就是忘记他和焕娘荒唐的过去。 然后宁儿没了。 又过了许多年,焕娘死了。 裴宜乐将思绪拉回来,揉了揉湿润的眼眶,那边的宁儿已经安静下来,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