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海珠的二堂奶,她端着一碗稠粥进来,看到海珠就笑,“我倒是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有发横财的运道,出去一趟腰包就鼓了。” 在她之后又陆续来了四五个人,海珠的堂叔跟她打听抢夺鲸鱼肉的盛况,夸她胆子大够勇猛,敢往海里扑。 海边的儿女就没有不会水的,从会走路就被爹娘拎去河里学凫水,原主在堂兄弟姊妹间一直是佼佼者。海珠适时提起:“我也是仗着水性好,想着要是扒不上船再游到岸边,码头上人多,反正不会出事。” 水性好又有船,在座的人不免惋惜海珠是个姑娘,要是生为男子身,再有个两年就能撑船出海顶起一个家。 瓦罐里的鸡肉炖出香味儿,围坐的邻居手上的饭碗也空了,意识到该走了,他们说起正事,想提前定下海珠家的渔船。 渔船价贵,它是渔家最值钱的家产,一艘船修修补补能传两代,家里儿孙多家底薄的人家出海捕捞还要轮值排班。故而海珠家那艘即将修补好的渔船就成了香饽饽,她还没说话,想来租借的人先吵了起来,从季租变为月租又变为三日一租。 眼瞅着齐阿奶要拍板答应,海珠叹口气,抢先说:“船不外租,我自己用,船修好了我出海捕捞。” “你个姑娘家出什么海!不是二堂奶看不起你,海珠你该知道海上风险有多大,有把子力气的男人都唬不住风浪,渔网沉了能把人拽下水,你出海是不要命了?” “靠海为生又有谁不跟大海搏命?女人不出海虽然保了条命,但她胯/下生出来的人会把命交给大海,或早或晚都有这一遭。”海珠搓洗着干笋,水珠嘀嗒声里,她用清亮的嗓音说:“我自己出海搏命,有运道发财我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没那个运道,我也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鸦雀无声,在座的人被她的话堵住了嗓子。瓦罐里的咕噜声掩盖了两滴眼泪珠子掉在地上的破碎声,齐阿奶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年轻的时候知道她的儿子会沦落到一死一瘫一劳碌的结局,她就不把他们生出来。 “不租了,随她吧。”齐阿奶开口,“都是命,要是短命,她喝水都能呛死。” 海珠:“……” “大娘,你再想想,海珠要是再出事了,你家这可怎么办?” 齐阿奶不知是想通了还是钻进牛角尖出不了了,无动于衷道:“已经是个烂摊子了,再烂能烂到哪儿去。” 海珠没料到最难说服的人态度松动得这么快,她恨不得蹦起来大喊几声我的好奶奶。 “鸡肉是不是炖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冬珠背着潮平小步跑回来。 这句话提醒了毫无收获的几人,他们端了碗起身离开,拒绝齐阿奶的留饭,手朝海边一指,说:“退潮了,我们过去看看。” 鸡肉已经炖烂,两个鸡腿挑出来放碗里晾着,凉了给齐二叔吃。鸡肝鸡血碾碎了混着鸡汤喂潮平,剩下的一罐母鸡炖竹笋是祖孙四人的,灶下的余火还炙烤着细条的多春鱼。 “奶你别光吃笋,多吃点肉,这么多肉我们三个也吃不完,放到明早就坏了。”海珠用勺子舀鸡肉倒进齐阿奶碗里,紧跟着又激一句:“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多吃一顿赚一顿。” 齐阿奶心想也对,谁知道她哪天早上就醒不来了,这么一想心下顿时敞亮了,还跟海珠说:“我说你这个丫头大病一场怎么性情大变,原来是想开了。” 海珠抿着笑飞快点头,“来,再喝点鸡汤,多喝一口赚一口。” 第10章 饭后,齐阿奶端着温热的鸡肉持着灯油回屋照顾齐二叔吃饭,海珠烧水把碗筷陶罐洗干净,又从墙上取下另一个半腿高的陶罐架在火灶上烧洗澡水。 不足一岁的小孩吃饱了肚子就乖乖坐在圈椅上,这会儿已经垂着头睡着了,海珠把他摇醒,在他迷茫的眼神下给他脱了衣裳丢在水盆里,白天晒的水尚有余热,洗澡也不会冷。 一墙之隔的石屋里没有动静,就是吃饭也安安静静的。过了片刻齐阿奶端着空碗出来,脚步在门口停了几息,她冲海珠说:“你们回去吧,到家了就把门从里面上锁,进去了就别出来了,就是有人敲门也别应声。” 海珠“哎”了一声,给潮平擦干身上的水又放回圈椅上,带回来的米面分出一半留下,米粉让冬珠提着,她提起鸡说:“这只鸡我明天给魏婶儿送去,过两天我再去买一只回来我们炖了吃。” “是该如此,好好朝人家道个谢。”齐阿奶跟着三个孙子孙女走了一段路,站在河边看人开门进去了才转身回屋。 家里跟她走时无异,屋里屋外都有打扫过的痕迹,海珠把烧水的陶罐里舀满水让冬珠烧火,她把米面倒进粮缸里,问:“我不在家你跟风平睡在哪儿?” “睡在咱家,二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