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 沈恩知几乎是立刻说。嘴唇旋即并拢, 眼睑沉沉地合敛一下,是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盛凌薇忽而笑了。 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从林璃对她谈起, 流落在班加西时沈恩知薄弱的求生意志,她心里就肯定了一种猜测。或许要更早, 早到盛凌薇通读完那封遗书, 又或者在订婚宴之后的第一个白天, 他将所有筹谋与作为, 一切腌臜晦暗都对她剖白的时候, 她就应该明白过来。 盛凌薇拉开床边的椅子,不紧不慢坐下,逸出那声轻笑的同时,眼角跟着抿起一道细细的压痕, 故意装模作样地骗他:“我没看, 放在国内了。你写了什么?” 沈恩知的意识有点漫散, 不自觉随着她的话, 渐渐回忆起写下那封信的场景。 是一个单独的房间,私密无窗,空气隐隐闷黏。他在桌前静坐许久,才终于下笔。 以沈恩知深厚的文字功底,写满两张信纸,原本不必花费多长时间。可他百般斟酌, 措辞考究, 像穿针引线留下细密针脚, 一席话说得动情动意、半真半假, 讲述自己长久的凝望与隐秘的渴求, 却又暗自埋下草蛇灰线, 想挣得她的怜恤,唤醒她的垂爱。 如果这两样都抢不到,那让她今生都无法忘记他也是好的。 心思百转千回,不可名状,也远未够坦荡。 如今经历一遭苦难,心境大不同于以往,再追看写信时的自己,只觉得有些愧怍和惴然。 “薇薇。我……”窗外天将暗,暮色青溶溶的,照得他面容白皙光整,神情含蓄到不可探知,所有感受都掩在低敛的眼睫之内。他没有看她,慢慢地说:“当时你选了我哥,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而她察觉到自己没有猜错。 “所以你就想到这种地方来?你……你要死在这里?” 沈恩知沉默良久,终于松了劲,妥协地颔首:“在长岛的时候,我说我不会放你走的。当时我确实没有说谎。但是,薇薇,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依然想要你,现在我坦坦荡荡。” 他嘴上说着坦荡,身体却垂着头拱着背,是一种认罪的姿态。 盛凌薇想,他确实没有说谎。他不会放她走,所以他选择自己离开,决绝前往最凶险的地方,哪怕迎来毁灭和消亡,也要把她的心锁在他身上,永远不再放开。 那时的沈恩知应该很清楚,这会是持续一生的禁锢。 盛凌薇不由自主屈身前倾,勾住他放在被面上一只清瘦颀长的手:“你走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找到自己?” 他本来紧攥着指关节,被她轻轻梳拢开,握在手心里。指尖一下过了血,跟他的心同时由凉转热。 沈恩知抬起了眼。他眸子的颜色不够深浓,此刻迎着淡淡的即将消却的日光,显现出一种净琥珀的色泽。她身影被装在他的瞳膜之中,像飞蝶封进熔流的金色树脂。 “我还记得你在长岛对我说的话。你是对的,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可我知道你排在所有一切之上,请你爱我。薇薇,请你爱我。” 他声音渐低,似乎被痛楚压得沉了:“你就当,可怜我……” 他的挣扎和悲伤太露骨,太醒目,只是听在耳中,仿佛也会跟着他一起疼。 盛凌薇对此尽收眼底,甚至皮肤上也被激起共鸣的感受,却没有立刻给他回应。 她此前花了太漫长的年岁去恨叶恩弥,把一切憎恶和负面的情感都加诸在他身上,可直到真相大白的一天,盛凌薇却并没有太多释然,允许自己肆意痛哭过一场,身体里既麻且痒,只剩下无穷的疲惫。 头脑和心脏一下被耗空了,所有对情绪的感知荡然无存,她知道沈恩知是始作俑者之一,是促使她初恋无疾而终狼狈收场的背后推手,可是也终究无法把这份从叶恩弥身上抽拔出来的怨怼,转而再连筋带骨地投放给沈恩知。 或许她只是不想再活在过去,再分出精力去怪罪谁。到头来除了消耗自己的心力,什么也得不到。 盛凌薇并未明确答复,而是反过来问他:“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等你?” 沈恩知接到她含义丰富的眼神,认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