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仲夏,西非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老城区,重型装甲车开路,担架络绎不绝,从狭窄巷道里抬出来。白麻布盖着的手从担架里垂落,全是黑斑。 那是2014年,Ebola在该地区爆发,传染率极高,生还率极小,医疗专家组赶到时,状况惨不忍睹。 所有深入重灾区的都穿戴防护装备,用胸牌标明身份,擦肩而过时只能靠护目镜辨别眼神。高温、湿热和无处不在的各类菌种,一批被击倒再来一批补上,前仆后继。 天主堂十字架高耸,老城区内一片死寂。 在绝对寂静中,那声呼唤就格外响亮。 “司晴!大教堂需要支援,三箱抗毒血清。附近有武装分子,带装备去!” 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装甲车包围的唯一一台画有红十字徽标和国际卫生组织标志的救护车上,车门打开,某人脚步轻盈地跳下,朝设备说声知道了。 恰在此时大教堂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烟尘漫天飞舞。对讲机信号中断,红灯闪烁。 她只沉默几秒,就返身回车上,从后座掏了一把轻型M9塞进腰间搭扣,弹匣是满的,十五发。 附近装甲车把街垒包围成铁桶。这里局势复杂,相隔不到几米的两辆可能就分属不同阵营,而有些阵营,对纽约来的专家组十分敌视。不过是险情压在这里,人命关天,才暂时堆堵在此处,阻挡老城死亡率攀升,波及到新城。 她一辆辆地看过去,找带红十字标志的,但没有。车里有戴面罩的抱步枪酣睡,没有直属上司的命令,一步都不会挪。 越找心越寒。低温仓库距离大教堂还有几千米,假如步行过去,高温昏厥是最轻的。在此时此刻的老城,血清就是无价之宝,很难不被黑暗中的人盯上,抢走,在黑市里高价转手。 她闭眼轻叹,红十字旗帜在烈日下飘扬。 此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她肩头,拍了拍。她迅速警觉,抽身下腰拔枪,动作利落,枪口直抵对方心口。 黑色迷彩服的男人戴着防护面罩,抬起双手无奈笑,开口,竟然是流畅且带点京腔的普通话。 “哎哎,别开枪。友军,友军。” 她手端得纹丝不动。 对方只好从胸前扯出一条银链子,晃了晃。 “11年退役,维和部队驻索马里,你上司刘和,是我战友。这回放心了吧。” 终于,枪口挪走,悬着的一颗心陡然放下,她几乎虚脱,点了点头,随即就被拉上了最近的副驾。 “天主堂那儿情况不好,有个本地的武装刚进去,要抢血清。老刘他们火力压着,但撑不了太久。我先带你撤回营地?” 黑迷彩转头问她。 “去低温仓库。”?面罩下,她声音发闷。 “不是?我讲话你有在听?天主堂已经被炸了!现在回去,就是TMD送人头。”?他声音提高几个度。 “天主堂安置了五百多个伤患,三箱血清能救所有人的命。除非全死了,剩一半,我也得回。”?她声音冷,但是字句清晰。说到最后,渐低下去:“拜托你。” 几秒的寂静,他没说话,调转方向盘向仓库驶去,车轮扬起漫天尘灰。 半小时后,弹痕累累的装甲车打了个急转,停在炸塌半堵墙的天主堂外,后面不远处跟着十几辆重型卡车,车上装满弹药,焚风烧灼,都是亡命徒。 “带血清下车!从那个楼梯进,左拐再右拐,水泥掩体下边等着,老刘没死,丫刚给我发了信号。” 雷司晴抱药下车,回头看向驾驶座。男人竟然从夹缝里抽出条黑漆漆的抹布,叼着子弹擦枪。 还有几分钟,追击大队就会把他连人带车射成筛子,但他岿然不动。 是宇宙中最暗的一角,却吸收所有光。 “你名字?”?最后一瞬,她扒着车门开口。 他露齿一笑,但隔着防毒面罩,什么都看不清。 “钟离季。熟人都叫我季三。” 刹那的惊讶掠过她眼睛,随即消失。心脏跳动至不可理喻的程度,她转身飞奔。 火花在身后绽开,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那是“天眼”的光,天地初开时的第一道,是神的狂怒,降临之际,动若雷霆。 02 一个月后,新城区,红十字营地。 帐篷里在办欢送会,蔓延情况得到控制,危险等级下调,甚至老城区里已有居民回迁,收拾狼藉遍地的老屋,商铺也准备重新开业。 危机刚过,众人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暂时松懈,甚至有人不知从哪搞来了亚洲产的廉价彩灯,挂在帐篷顶五颜六色,堪比圣诞节。 帐篷中央是一箱从新城运来的啤酒,劫后余生,喝到冰啤都热泪盈眶。小队长胳膊上缠绷带,第一个跳上桌,拿起吉他弹了首约翰列侬的老歌。 其他人安静围坐,广袤沙漠、莽莽雨林,在身后涌动。面前则是无垠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