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以不变应万变,俱都是避而不见,让伙计笑脸相迎,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邱云妡连撒泼都找不着理由,好似拳头捶在棉花上,轻飘飘使不上力,反倒憋了一肚子气。 但无论怎样,她与薛家的梁子是结下了,还结得显而易见。 现看着阿梨和冯氏走出来,她眼睛一瞪,抬步就想过去刺两句,舒舒早上被宋老夫人骂出的火儿。 但阿梨眼睛扫过她,连停留都未曾,好似看不见似的,笑盈盈地挽着冯氏的手腕就往外走。她内里穿了件珊瑚色的裙子,外套纯白色大氅,领口处绒绒的毛边贴着脸,一颦一笑俏丽宛若少女,而步态婉约娴雅,多有大家风范。 薛延以往就告诉过阿梨,若是哪日倒霉碰上了邱家那个大女儿,一句话都不要说,连理都不要理。 于是阿梨便就目不斜视,与冯氏一起款款走远了。 被忽视的羞怒,再加上女人嫉妒心作祟,邱云妡的喉咙里的那股子火更旺了几分。 旁边的小丫鬟怯生生地问,“夫人,咱们回家去罢?老夫人该等急了,午时还得一起吃团圆饭的。” 邱云华狠狠瞥过去一眼,“多嘴!”说完,她眼看着阿梨与冯氏离开的方向,鬼使神差地又吩咐了句,“跟上。” 正月十五上元节,来云水寺祈福的香客不在少数,整个院子里黑压压挤满了人。阿梨身子还是比一般人要弱一些,脸颊都累红了,冯氏也有些喘,两人便慢悠悠走到藏经楼的底下,寻了个地方坐好,歇歇脚。 邱云妡带着两个小丫鬟也跟着到了这,在墙拐角的另一侧坐下。 两人离得不远,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互相瞧不见。 藏经楼僻静,远离了殿内的嘈杂,许久都瞧不见一个人影,上午的阳光斜斜地擦过房檐洒下来,阴影正好落在阿梨脚尖处。阿梨轻笑一声,探脚碾了碾那道明暗分届的线。 冯氏瞧见,将她的帽檐往下扯了扯,无奈道,“怎么贪玩起来了。” 阿梨说,“来宝就喜欢踩影子,我总陪着他玩,也学会了。” 冯氏顿了顿,忽而道,“你再给他添个妹妹,来宝便就不会这样调皮了。” 阿梨讶然,偏头去看冯氏,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脸倏地便就红了。 她抿抿唇,低声说,“薛延不想要。” 冯氏道,“你听他的做什么,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等你真的怀孕了,你再看他的样子,怕不是要高兴得蹿到房顶上去。” 阿梨笑了,问,“真的会吗?” 冯氏说,“那是自然的,儿女双全,福气盈门,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想想都觉着可爱,再者说,来宝有了妹妹,长大了也不会寂寞。但话说回来,生不生还是要你们自己决定的,你们夫妻俩的事,怎样我都觉着好。” 阿梨弯着眼去拉她的手,轻轻晃了晃,“阿嬷最好了。” 她们这处高高兴兴的,但转角的另一端,邱云妡快要咬碎了后槽牙。 她这次来云水寺,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求子。嫁到宋家已经快一年,她却连个孩子的影儿都没见着,宋家家大业大,最看重子嗣,她虽是知府之女,但无一儿半女傍身,在强势霸道的宋老夫人面前仍旧是抬不起头来。家中妯娌见了她,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后却窃笑着嘲讽,说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 再听见阿梨与冯氏的对话,邱云妡心中又酸又慕,指甲都要掐进手心里,半晌没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太阳已经快要升到正中央,小丫鬟怕真的会迟了饭点,再惹老夫人生气,鼓起胆子又唤了句,“夫人,咱们回家吧?” 邱云妡抬头,侧耳听着那边动静,阿梨与冯氏也已经起身,正要往山门走。 她一言不发站起来,眯眼道,“继续给我跟着。” 下山的路极窄,且弯曲复杂,只容两辆车并肩通过,还都要勒着马缓缓走。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薛延不仅请了一个车夫,还请了两个仆妇跟随,只是进寺的时候人太多,阿梨没让她们跟着。 车厢里四人有说有笑,并没有人注意到身后还有辆马车紧紧黏在后面。 眼看着前面再转个弯就要走上直路了,邱云妡却忽然出声,命令道,“让车夫撞上去。” 两个丫鬟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阻止道,“夫人,盘山路两侧就是悬崖,太危险,您别冲动!” 邱云妡说,“我又没说要撞死她们,你就让车夫轻轻撞一下她们车尾,吓唬一下便就成。” 她的心里是有盘算的,现在已经快要下山,两侧悬崖不过一丈左右,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人,再说了,只是吓唬一下而已,出不了什么事。且到时候她的马车定也会受损,她还可以借此要挟薛延一番,一举两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