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么,几千年了,眼睁睁看着惦念之人一个个死去,甚至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可轮回不灭,记忆不消。珵美,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天地这么大,我却要做这魂不知归处的独一份呢?” “我想离他近些,或许能在他身上找到一点线索。可……我还有点害怕,万一,这只是巧合呢?万一他只是恰巧长得像那人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呢?二十几岁最好的光景,我要真是招惹了,怕误了他一世的好时光啊。” “珵美,别睡了,说句话,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当然四下无声,她怅然独悲地叹了口气,一股倦意袭来,竟然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莫愁感觉浑身僵硬,一地的火盆映得满屋通明,广寒正黑着脸用热毛巾给莫愁擦着手脚,莫愁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脚缩回来,却发现四肢已经不能动弹了。 也只能乖巧地任由小妖精没好气地摆布了。 难得能做回大爷,她便像掮客打量刚要被卖掉的大姑娘一般打量着广寒,才发现这小妖精没了往日里那股子邪魅劲了,倒生出几丝疏远的冷清。 “怎么了?你把我弄回来的?” 广寒冷着脸没说话,一只手端起床边的热汤,一只手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了莫愁,硬生生把她怼在了床头,然后不由分说地往莫愁嘴里灌。 汤并不烫,可喂得急,一下没咽好,给莫愁呛了个半死。一股火直冲莫愁脑瓜顶,她一把推开广寒,“你抽什么邪风!我哪招你惹你了!” 一碗汤喝了一口,撒了一大半,如今汤碗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一朵白莲花,广寒落寞地盯着地面,半晌都没抬头看莫愁一眼,“你盖好被,睡吧。” 长期以来,莫愁眼里的广寒都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屁孩,说深一句浅一句也都不在意,每天跟屁虫似的前前后后的,竟没发觉这小妖精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细腻敏感心思,被莫愁不经意地撩拨了,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 莫愁抬手拽了拽广寒的衣角,“别生气了,我哪做错了,我改还不成么?”这歉道得既没来由,也没诚意,广寒按着莫愁躺下,又掖好被角,转身就要走,却发现拽着衣角的小手依然不肯撒开。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诚惶诚恐地盯着他。 “莫愁,在你还是珵美的时候,就在我跟前念过,‘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如今你忘了,我不敢忘。” 莫愁心一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这都哪跟哪啊? “于你心里,我终究是一只妖,不配你心尖一点位置,我不怨。可难道还不配让你无人诉说时,安安静静做一个倾听者么?”那双多情好看的眸子更加黯淡,“你宁可去那腌臜阴寒之地去和一具死尸诉说,也不肯与我言。” 说到这,莫愁才全听明白。看来自己和珵美说的话,十有八九都被这小妖精听去了,那句“珵美,我只能说与你听了”怕也一字不落地落入广寒耳中了。 广寒是棵树,生性怕虫怕火,为了把莫愁从那冰洞里弄出来,怕不是和毒虫毒蛇做了几番周旋呢,回来又要给冻僵了的莫愁烤火,指不定要下多大狠心呢。 他为了莫愁做了这么许多,却只言片语未提。他独独执着莫愁那自私的差别心,为她,他愿意认劳,却终究做不到认怨。 如此一来,莫愁的心底酸软了起来,她轻声道,“广寒,千百年,我孑然一身惯了,很多事不知怎么和别人开口,甚至……都不太会与人相处,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一定告诉我,别自己憋着。” 莫愁是个被世道磨砺得从不服软的性子,即便是像对谢清明那般,也是装个可怜,心里一万个小九九。可今天的这番话,真不是为了缓和关系的一个台阶,莫愁只是突然觉得心里温暖得紧,有人这般在乎她这个茕茕孑立之人,她倘若不抱着一颗更为热切的真心回应,那才教人神共愤呢。 广寒漠然的眼神也温暖了下来,他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莫愁的额头,终究扯开了一个和煦的微笑,“睡吧,有事叫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