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也是,要当心,要好好活着。” “会的……我该走了。” “嗯。” 额头渗进冷意,是他挪开了身。 他带着行囊登车,从口袋里摸出车票给乘务员。脚已经踏上了车厢的踏板,车门关闭的指示灯闪烁着。 林瑾忽然跑上前去,在车门缓缓关闭的两秒钟内,向着门后的他喊道:“陆为,你要等我!” 她没有说等她多久,也没有说等她什么,只是让他等她。 陆为站在窗后,他动了动嘴,声音已经被门阻隔,林瑾只能通过他的唇型判断,他说的那个字: 好。 无论是什么,他一定等她。他答应她了。 火车呜呜响起,逐渐驶离北京站。 它载着人们穿过半个中国,从繁华富庶之地前往雪域高原。视野里的火车渐渐消失在铁道的弯路上,被围墙和树木遮挡,就此消失不见。 与上一次分别相比,这一次没有不告而别。他们做尽了分别前一切该做的事,性爱,共餐,亲吻,挥别。 后来林瑾时常想起这一天,总觉得自己还算被命运眷顾。 至少在月台上,在她与陆为见到最后一面的时候,她与他忘情地亲吻过一回。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吻,也是她余生再也难以忘怀的吻。 那天下午,她回到了学校宿舍,继续誊抄写完的论文草稿。她试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可她手上持着笔,心里装着的却全是那个男人。 她想他身上烟味,想他抱着自己的那条手臂,想他与他相抵的额头,想他性爱时粗沉的喘息。 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告别之后如此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地捱过去,她行尸走肉般抄完了手上的论文,放下笔,发现外头早已黑了天。饥饿感姗姗来迟,她穿上鞋子打算出门吃饭,正巧迎面遇上回寝室的李虹。 “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虹露出暧昧的笑容,“怎么样,昨晚什么体验?” 林瑾叹口气。 她好不容易因为饥饿而短暂忘了陆为,李虹一提,那些与陆为之间的情色场面又在脑海中复现。 她的脸上飘过红光,随口应付:“挺好的。” “挺好是多好?” “……”林瑾抿着唇,考虑着该怎么开口,李虹便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还没吃饭吧?快去吃点吧,食堂都快关门了。” 林瑾松了一口气,浅笑着出了门。下楼梯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她踩空了一阶,昨天刚扭到的右脚又猛地触地,疼痛顿时令她分泌出生理性的泪。 她依然没当回事,以为过一会儿也就好了,依旧顶着痛到了食堂吃了晚饭,哪想晚上回到寝室,右脚脚踝已经肿得半天高了。红肿的痕迹透过袜子都很明显,三个室友瞧见了,都围上来说道:“这个得去医务室看看!” 林瑾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严重!就没见过肿成这样的。你还自己走路,怎么想的啊你!” “那…明天再看看吧,要是它还没消肿,我就去医务室。” “别明天了。来,上我的背,我现在就带你去。” 李虹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拉着拽着背着林瑾,死活带着她到了医务室。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值夜班的校医正在打瞌睡,四人敲了良久的门才把校医弄醒。 李虹指着林瑾的脚,问校园:“这玩意儿怎么整啊?咋肿得这么高?” 校医打着哈欠检查了一番,对这四个女生颇感无语。大半夜敲门,还以为有什么事呢,没想到就是扭伤了肿了脚。但他也不好在病人面前表现得不耐烦,拿了冰块让她冷敷,又叮嘱道:“这几天少下床走动。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林瑾有些为难:“要不走动多久呢?” “到你消肿为止。不然可能恢复不好。” “好,谢谢,我知道了。” 她抿着唇点点头,医嘱是要听的,否则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她几乎没出过寝室楼的门,除了洗澡和上厕所之外,连寝室门都很少出去。饭总是由室友帮忙带来,而她拖了一整个暑假的论文也终于在这三天之中写完。 林瑾的脚好全得差不多,去老师的办公室交了论文,踱步回寝室的路上,心忽然一阵梗痛。 就像有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心脏,把内里的一切扭曲,攥挤出浓艳的血汁。她难受得弯下了腰,捂着自己的心口,嘴唇忽然变得铁青。 她忽然感觉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这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阿乙去世的时候,她曾有过。 哥哥去世的时候,心也痛过一阵。 如今她再也没有了亲人,却又在这晴明日头下感受到了彻骨的痛意。一些猜想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诞生,她抬起头,望向高远的天。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