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攻心,倒也常见。若当真是个因考得不好才应下九等急缺的年轻官员,此刻多半会他们激到恼羞成怒或心烦意乱。 可惜他们要到散朝后才会知道,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徐静书,是武德五年三月京中官考的文官榜眼。 徐静书微笑沉默,向他们执了谢礼。 随着御前近侍振响上朝玉铃,候朝众官陆续进殿站定,齐齐向金龙座上的武德帝行朝礼。 所有朝仪结束后,站在武德帝身旁的司礼官扬声道:“皇帝陛下谕令:太常寺卿姜正道,于内城殴打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徐静书致伤一事,今日于武英殿庭辩,请众位大人见证共议,助皇帝陛下裁夺判罚。” 武英殿是专为大型朝会建造,无论站在殿中哪一处,只需稍稍扬声,在场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个适合庭辩的绝佳战场。 徐静书手执代表御史台的獬豸令出列,一步一步,从百官最末走到玉阶近前,与姜正道面向而立。 “以往法司启动弹劾庭辩,官员都会手捧典章律令,怎徐御史却没有?” 姜正道淡垂眼帘,遮去眸底幸灾乐祸的微光。 “多谢姜大人关切,”徐静书也敛下轻颤的羽睫,“典章律令、条例规制,皆在我心中。” 百官瞠目,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嫩生生的小御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耳背。 明明是柔善可欺的语气声调,话尾还颤颤的呢,这说出的话让人听着却怎么像是…… 有点狂啊。 第七十五章 虽然徐静书脸很烫,官袍下摆掩盖下的腿一直在颤抖, 但脑中却是出奇的清明。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的惊讶, 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在旁人听来有多自大。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稍顿片刻后,她中规中矩地破题开局。 因半个月前她的顶头上官江盈已就此事弹劾过姜正道一次, 故而她的破题大致承袭江盈定下的基调,并再次重申了御史台希望对姜正道处以罢官并褫夺荣封的诉求。 见她只是将上次江盈说过的话换了一种表述, 姜正道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脸上甚至浮起了长者爱幼般的宽容笑意。 “当日冲突确实不该,我无意间伤及徐御史, 也着实有过错。但御史台两次三番要求对我行如此重处, 咄咄逼人到如斯地步, 请问依据为何?” 徐静书抬眼看向他,缓缓道:“依据为《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当值纲要》, 第三页, ‘纠察御史督导一应人等上朝之仪容及言行, 官员无论职等、勋贵宗室无论封爵品级, 皆因听从, 令行禁止。令出罔顾者,视为过,由都察院七等秉笔御史弹劾之;于内城中公然殴打纠察御史者, 视为罪, 由都察院主官弹劾之。’” 这是姜正道第二次领教她这种可怕的复诵技能。 可在场众官中的大多数,以及金龙座上的武德帝,却都扎扎实实被惊到合不拢嘴。 嫩生生的小姑娘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对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仿佛那页书就摊开在她眼前。 平静,流利,笃定,让人根本不敢轻易开口判断她到底是现编的,还是确有此条款。 在众人讶然抽气声中,姜正道敛了敛神,重振旗鼓:“即便徐御史所言皆实,可方才所述条款中只说‘视为罪’,却并未提及惩处细则,你御史台凭什么判我罢官并褫夺荣封?” “姜大人的意思是,您认这‘罪’,只是不服这‘判?’”徐静书眼神忐忑地小声确认。 她的弱气显然使姜正道大受鼓舞,立刻振袖挺身,趁势追击:“正是!御史台作为三法司之一,所行所言只能根据律法、典章已有的内容,无权生造出一个判罚来!若御史台坚持要以此判我,这可就变成御史台在越权犯罪了!” 这十几日姜正道也没闲着,今日同样有备而来。 上次御史中丞江盈弹劾他时,就反复提到《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当值纲要》中的这一条。他回去后找人详细问过,确定那上面根本没有提到殴打御史的“罪”具体该作何判罚,所以徐静书旧话重提让他更加有恃无恐。 既御史台找不出殴打御史的详细判罚来,他正好借此倒打一耙,反将御史台打成有罪的那一方。 “既姜大人当众认下自己当日殴打我的行为算是‘罪’,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徐静书抿了抿唇,“《朝纲》第三卷 第二十一条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