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气多变,上一刻还是星子满天,下一刻便炸了道雷,轰隆隆的声音像是从云层里滚出来,要将人砸个稀巴烂似的。 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少年被雷声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心有余悸地望向窗外——闪电撕开黑夜,也照亮了一瞬他的容貌,少年像是玉雕的仙童,面容清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如同上好的紫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身上一道有两指宽的狰狞伤口,从下颌角一直延伸到衣领下,像瓷器上裂了痕,突兀难看。 莫泠从床上下来,汲着鞋,抓起床头柜上整齐迭放的红色头绳。 头绳是红线编制而成,尾端还坠着小小的金铃铛,动作间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他推开门,便被骤风扬起的尘土眯了眼,又回去披了件外袍,就顶着豆大的雨滴往外跑。 等他到了织柔院子里,雨已是一片水幕,莫泠抖了抖衣袍,捏了个消水决,便将自己烘干了。 少年站在卧房门口,想了想,又曲膝坐在门旁,把衣袍抬高盖在头顶,刘海被折腾的乱糟糟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等了一会,他又轻轻晃了晃发绳。 结果预想中织柔推开门安抚他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莫泠纠结了一瞬,侧头望着这扇雕花木门,然后小心地伸出一指,将它缓缓推开。 房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木质香和脂粉的味道,但里并未有呼吸声。 察觉到这一点,莫泠想也不想跨过门槛,匆匆几步寻到了床榻的位置,发现被褥迭的整整齐齐,但睡在这里的少女却不见了。 他掌心覆在冰凉的薄被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师姐下山了。 早上的时候织柔随着其他弟子们下山,赶赴鹤州,守卫人间都城大阵,以免魔族又故技重施,拖延他们的脚步,趁机屠城。 与魔族的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年。 魔族繁衍速度极快,称得上是迎风见长,军团如同春韭一般一茬又一茬的往外冒,根本杀不尽。 而那位魔尊更是阴险狡诈,太虚山最开始简直是被牵着鼻子走。 如今天下战场主要划分为三处,因波及范围太大,连本来中立的妖王都不得不偏向太虚山,给予一部分帮助。 而这三年,太虚一脉战亡大半弟子,连善沁与金莲子这般的大能都在一年前的天阶战场上,为了重创魔尊而身死道消。 被雷声惊醒而一时忘记了这件事的莫泠,呆站在床边,直到缠在手心里的头绳被风吹动,发出响动,他才回过神。 少年掩住门窗,然后缩在织柔的床上,鼻息间似乎可以闻到少女身上的味道,暖烘烘的,像是夏天里盛开的花。 他闭上眼睛,将头绳按在胸前,张嘴做了个口型—— 师姐。 …… 驻扎总营地内。 制定完最后一天战略计划后,丹绮从大帐里出来,就瞧见红湘子背着不终刀,靠在树干上,抬头望月。 今晚天气不好,半弦月时不时就被乌云裹住,夜风中夹杂着潮湿的泥土味。 “在看什么?” 丹绮靠近青年,才发现他还提着个酒葫芦,葫芦摇摇晃晃的,看来已经空了大半。 红湘子没回头,依旧望着月亮:“在看明日。” 丹绮笑道:“原来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红湘子勾勾嘴角。 丹绮安慰他:“当初佛子留下的五恶见法在魔尊体内生生不断,已消耗他大半性命,而根据此法布下的牵引阵法,不论明日魔尊出现在哪里,最终都会将他拉入无回海镇魔封印内。” 说起金莲子,丹绮声音低了几分:“佛子的魂魄被善沁藏起了一些碎片,供养在醒魂灯里,昨日我去看时,竟然已经形成了残魂。” 谁也没想到,一直被他们吐槽冷心冷肺的善沁,竟然对佛子动了情。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生了俗爱,在佛子身死后,她偷偷收集了残魂,以血做灯油供养,还抽了自己的剑骨出来,用玉石替佛子重塑了身躯。 “……顺其自然吧。”红湘子说。 看出青年情绪不高,丹绮目光落在他的刀上:“明日便是最终的决战了,还不早些歇息,养精蓄锐?” 红湘子摇摇头,将酒葫芦收起来:“我再待会。” “怕死?”丹绮问。 “不怕。”红湘子终于将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来:“从踏上修行这条路开始,便是在与天争命,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 他像是不知如何说,过了许久才道:“只是有些,舍不得。” 未说舍不得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