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又或是金龙,远远目送着霍坚的背影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狭窄的进口,才重新转过头来。 它眼神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游移,只剩下一只的独目红得惊人。 它转动着瓶子,瓶口的木塞方才泡过水,有些胀大的窒涩,它用裂着可怖伤口纹路的尾尖拨弄了一下,瓶塞就脱落了。 辛秘紧紧地盯着他。 黑蛇对上了她的视线,忽而笑了起来:“你会担忧我骗你吗?” 赤红的狐狸瞳仁幽深,回视着它,抿起尖尖嘴:“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它低声念了一遍,从喉咙里笑出声来,声音闷闷地震动着,在空旷的穹顶下回响:“你需的,是财,我需的……可不止是你的血。” 白瓷瓶口倾倒,殷红的血珠在瓶口滚动,色泽幽沉而惑人,忽地它尾尖使力,那滴血珠滚落下来,在空中急速坠落。 辛秘精神紧绷,双瞳几乎缩成一线针尖,捕捉着血珠的动向。 那颗几不可见的小液滴在空气里滑落,黑蛇猛地迎身而上,猩红独目里闪烁着狡黠而残忍的光,可怖巨口大张,乌黑腥臭的尖牙层层排列张开,在辛秘和欧阳浔警惕而震惊的视线里,巨口猛地合拢,将那滴血接在舌尖,瞬间吞下。 血腥味只有淡淡一滴,但它仿佛吃到了惦念百年的珍馐,抚慰了焦渴已久的渴望般地,迷醉地合上了猩红独目。 “他这是要做什么?”欧阳浔眼见黑蛇已经不受控制般地舞动起来,巨大的身体抽打在岩壁上,岩石碎块纷纷动摇而落,嵌在岩壁内的夜明珠被损毁,摔落在地,失去光泽,空旷的厅堂里一片山崩地裂,他伏膝半蹲,左手警戒地握住刀柄,右手将辛秘整个填在衣襟里,急速向后推开,远离危险的巨蛇。 辛秘咬唇,这样的动静,只是避在门口的霍坚早该进来了,可空旷的甬道尽头空无一人,只有坠落堆砌的碎石。 霍坚…… 她逼自己收回视线,双目在欧阳浔上下转移的动作下努力锁定远处翻腾不定的巨蛇,它独目闭合,浑身黑红疮疤从体内散发出金光,又很快被更强烈的血红色浓稠黑雾包裹,金光与黑气角力一般在它浑身流转,它显然痛苦极了,巨大的身体翻滚纠缠着撞击山壁,碎石块簌簌而落,几乎掩埋了半个厅堂。 “不能再观望了,我们出去。”辛秘命令,示意欧阳浔带着自己从甬道门口离开。 欧阳浔侧身避开一块坠落的碎石,几个轻身踏步就靠近了洞穴,他拧着眉,低声询问:“不需要留意这里的宝藏吗?” 辛秘简短地催促他:“这里原本就没有宝藏,快走。” ——原本就没有宝藏。 欧阳浔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随即身体下意识地在岩壁上一蹬,一个翻滚就从甬道洞口转了出来,只余脑海中震颤不停。 原本就没有宝藏,那黑蛇答应过的,从头到尾都是骗他们的,它从来都没想过合作。 恐怕,它根本就没有给他们预留第二种下场。 他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忽而想到,辛秘是可以识别宝气的神明,被关在这里的黑蛇虽不曾听闻,却连他们这些生活在中原的流落儿也是知道的,她的本事十分强悍,所以……她应当一早就知道,黑蛇交易的报酬是虚假的。 但她仍然愿意入局……她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会是什么,比宝藏和自己安危更大的东西呢? 一人一狐在滚落岩石边狼狈地避开,一眼就看到伏在地上痛苦喘息的霍坚。 他还有意识,双手努力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冲进大厅里去保护狐神,然而因剧烈痛楚而抽搐的身体却瘫软在地,根本一动都不能,因为强自忍耐而狰狞的面孔勉强抬起面朝着这边的方向,汗珠从额角哒哒砸落在地,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出来的人影,撑着的气一松,又栽倒下去。 欧阳浔焦头烂额,伸手去摸他脉搏,触手一片癫狂紊乱,就仿佛有熔岩在他四肢百骸里流窜不休左突右撞,几乎要将他整个筋骨都烧成齑粉。 辛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欧阳浔正要问她如何行事,下一刻就听到了身后一墙之隔厅堂里诡异至极的嘶吼。 “——欺骗!你们欺骗了神明!”狂怒的咆哮伴随着天翻地覆一样的震动,远处的水面像是沸腾一样开始波澜起伏,大大小小的旋涡出现在水面,整个岩洞都在坠落解体,巨大的石块落进水底,翻起可怖的浪花。 剧烈的碰撞声响越来越大,那条狂怒的黑蛇竟是翻滚着就向这里追来了,欧阳浔咬牙,也来不及细究原因,果断地将辛秘塞进衣襟里,俯身将霍坚抗在自己肩上,也来不及管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