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乱如覆舟,我只捂着耳朵,不想不听,看着众生在熔炉里熬炼,我也在等待着我注定的死期。” “……只是在我身边的你们,鲜活的你们,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排你们的余生。” 漆黑的内室一片死寂,辛枝动了动唇,茫然猜测:“所以,你让霍将军去寻找那所谓的‘金龙李氏遗宝’,也不是因为在古籍中读到了确信的图纸,而是送他离开?” 她记得的,那个少年将军功名累累,捷报和战功一封一封地寄到皇帝的案头。曾经那些他们会坐在一起吃葡萄聊天的岁月里,年轻的帝王向她抱怨过的。 “霍坚,可真是个会打仗的人才,他要是长命百岁,我大历应该能少很多边关侵扰吧?希望他能永远这样赤诚悍勇。” 在霍坚被指控投敌,他也在夜里叹息着,“……我不信他会这样,我见过霍将军,跟我不一样,他看起来就是想做大事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因为外敌叁瓜两枣的示好就这样做呢?” “族里的人……也找过我,让我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吧,该罚的罚,该杀的杀,这就是让霍坚扛罪的意思了,我大概也能懂,毕竟他师父,是我周氏的肱骨,即使他才是……唉,族长他们做了取舍。但是就这样处死一个本没有错的年轻人,也太……” 辛枝卷着自己的头发,靠在他肩膀上,糊糊涂涂地问:“可你才是皇帝不是吗?你的族人也要听你的呀。” 年轻的帝王看着她,愣了一瞬,好像完全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样的问题上作出决定一样,片刻之后他表情依稀明亮了一些:“你说得对。” 后来,他没杀霍坚,霍坚被调离了边疆战场,转去中部战区当一个小小的百户。但他好歹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背负着“寻找传说中的金龙秘宝,挽救风雨飘摇中的周氏山河”这一荒唐又重要的秘密,离开了混沌一滩泥水的周氏阵营,去往白雾幽深的桑洲。 皇帝回忆着这些虽然是不久之前发生的、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笑着叹息:“我那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个一腔热血被辜负的人,欧阳氏刚愎,他不会被重用,尹氏更是权谋交错,送他去如同送死……不知怎地,就想起你刚来那些年,天天在我耳边吹嘘你们辛氏的神有多聪明,有多智慧,多么多么会用人,多么多么会识人……于是,我干脆让他去了,试一试吧。” “你所言不假,辛氏神确实能看出不凡的人,霍将军现在,已经‘叛变’了。”皇帝眉眼弯弯地看着辛枝,偷偷告诉她这些本不该说给她听的小秘密。 一如以前,他讲给她听朝堂上好的坏的善的恶的。 那时的辛枝于他来说,不仅是让他心动的名正言顺的自己的女人,还是唯一一个与他被安排好的人生无关的、可爱的小意外,一个不会满口阿谀奉承的密友。 而现在,她仍然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看着辛枝,眼里缓缓溢出了些叹息和惆怅,“……我该怎么安排你呢?” “你聪慧大胆,为自己谋了出路,现在应当是性命无虞。”皇帝低语,“但我猜不到你为什么要拉着我回桑洲,我顺从了你,但你仍然在思虑,你要以自身为代价,搏些什么,是吗?” 早就许下的决定被发觉,辛枝抿紧了唇,默不作声。 “我会护住你的,不要伤害自己,好吗?”皇帝低沉柔和的声音卷在耳边,仿佛情人包容的耳语。 辛枝眼中细细沁出泪水,将下半张脸埋进手背上。 “嗯。”她用带泪的眼看着他,答应道。 决不。她在心里想。 这是我的战斗,在数年前周氏将手伸向供应给桑洲的药材时,我就明白,这天下,只有强权才可轻易许诺。即使你是帝王,即使你垂怜我,又能如何?曾经你答应我会让辛氏偏安一隅,你做不到,这一次,你仍然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东西。 这里是桑洲,这是我的战斗。 ========= 这两人当年也是有一段小学鸡恋爱的,但是,一方懦弱,一方不安,终究走不长,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完结番外会好好捋一捋这叁人的感情线(如果我有精力)。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