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亭由小太监带领着,缓步走在夜深的皇宫步道上,路面嵌好的卵石凸起密密实实挤压着鞋底,他背着手,无声地望着远处的圆月。 初近午夜,他本该躺在床上安歇了,但不知为何,今日的他殊无睡意,索性去御书房看看书打发时间。 提着灯的小太监替他拨开了挡路的花枝:“您小心。” 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呢?这座皇宫里四处是柔软的棉絮和锦缎,没有半点会伤害他的存在,即使是带刺的花朵,也只是轻微刺破他的皮肉罢了,无关痛痒。 他摇摇头,没有回话。 向御书房的看守打过招呼,周鹤亭留意到了对方有些游弋的眼神,那个护卫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院中亮着灯火的书房,又皱着眉偷眼瞥向他,冷不丁地与他对上视线,护卫吃了一惊,猛地跪伏在地:“陛下赎罪!” “哦?”周鹤亭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他:“你有何罪?” 护卫额上冒汗,他咬牙:“是、是辛贵妃……她说自己夜里无事睡不好,这几日总在里面看书。” 御用书房被一个外姓的妃子混了进去,确实是大罪,但一这位皇帝自己浑不在意,二他的书房里全是各色传记贤文并游记图谱,毫无会影响政事的政报,所以护卫才被辛贵妃买通,让她深夜进去。 还好,皇帝与外界传言的并无两样,荒唐而和悦。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唇边似乎有些笑意,“无甚大事,起来吧,她想看让她看就是。只是……”他忽而低头问道:“她来多久了?” 护卫头埋得很低,嗫嚅着盘算:“将、将近半月……” “半月啊……不短了。”周鹤亭垂着眼,轻飘飘地路过了他。 掌灯宦官连忙想要跟上,却被皇帝回身轻轻挡了下来。他伸手接过小太监手里的提灯,笑着阻止对方:“送到这里便好,已经入院,我也不会走丢到哪里去,你就带人在外面候着吧。” 灯火通明的书房已在面前,他望着透出亮光的窗棂,神色一度有些复杂,微顿了两步,他又重整了神色,缓缓拾级而上。 他整日都呆在书房里,这里的方位布置都是他熟知而牢记的,一入门是点着淡雅熏香的玄关,他低头,在入门地毯处果然看到了一双鹅黄色的浅绒绣鞋,摆放得整整齐齐,他几乎能看到辛枝一板一眼整理鞋子的模样。 接着是净手间,铜盆里的水已经冰凉,她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再入里便是齐整矗立的排排深色书架,上至天棚,下钉至地,每一格都按类别整齐摆放着书籍古卷,都是他所珍爱的宝贝。周鹤亭熟门熟路地走到倒数第二排架子上,那里果然缺了几本,都是一些古时的传记话本,讲述雄才大略的英武帝将领兵作战之事的,是辛枝最喜欢看的书。 他绕过阔大的藏书房,推开了阅览室的门。 毫不意外,她不在。 桌上点着香烛,那些她喜欢的书一本本地摆在一边,只有第一本被打开了,工工整整地摊开在桌面正中。她没看多久,似乎只是略翻了几页,就被什么事情分心,离开了这里,连书本都来不及合上。 由阅览室向里,便是……设有床榻软椅的内室。 周鹤亭听到了声音。 他一时有些疑心是自己的臆想,一时又觉得那带着泣音的喘如此真实熟悉,就仿佛过去某些夜晚曾亲密响在他耳边的。他温润的面颊神色有些停顿,下意识地露出几分抗拒,抗拒亲手去揭开某些真相,即使那真相是他早就有所猜测的。 可,到底已经回不去了。 他将手中的提灯放在一边的书桌上,理了理袖口,缓慢地推开了内室的门。 满室浓香。 他看到满地胡乱丢下的衣裳,半点也看不出玄关处的精炼齐整,衣裳的主人长发披散,背对着他跪坐在一人双膝之上。 他看到他熟悉的、崇敬的、依赖的,神明家主倚靠在宽大的软椅上,怀抱着他心悦的女子,衣着凌乱,神色复杂难辨,遥遥与他相望。 他也看到辛枝从神君黑发间模糊投来的视线,情浓荼蘼,偏生又带着她一如既往的冷和烈,裸露出的丰满腿根上还留着鲜明通红掌印,臀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