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的战绩已经模糊,他对上了弟子沉默燃烧的双眼,忍不住被那双眼里的战意所震慑。 他知道两边战斗力的差距,霍坚自然也能看出,然而霍坚没有摧枯拉朽地指挥军队碾压而来,是为什么呢? 是不忍士兵在激烈冲突中送命,抑或是为了稳定自己的统领,因而努力控制伤亡率? 又或者,这个曾经恩断义绝的弟子也想要亲身来到他的面前呢? 赵拓隐约明白,自己也在等着这一天。 这个狼崽子在学会第一套拳法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满身的汗臭味跑向主将所在的营帐,沉默但期许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你想做什么?”他记得自己一边咀嚼着烟草,一边不耐烦地问他。 那时小狼崽子说话还不太顺畅,期期艾艾地看他拳头,小心地问他:“我学会了打架……我现在有你厉害吗?” 赵拓初时错愕之后,大笑着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笑骂他心气太高。 后来,他又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察觉到了这小子的劲头。 “将军一顿饭吃五碗杂饭。”火头军纳闷地回答小狼崽子,后者郁闷地摸了摸自己胀胀的肚子,还是硬撑着添了一碗,吃得走不动路。 …… “他在跟你比较,为什么?”那时的副官笑嘻嘻地看着愣头愣脑的小子舞刀弄剑。 “老子怎么知道。”赵拓嗤笑了一声,懒得理会这些小孩子的脾气。 …… “为什么会这么问?”已经有了“霍坚”这个名字的小狼崽子被问到这个问题,不解地擦了擦嘴上的黑灰,比副官还困惑,“将军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当然想像他一样厉害……比他还厉害。” 那时,赵拓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个自己无意识间教养出的孩子,是真的以自己为标榜,在一点一点下着决心。 他不会说很多话,他只会默默地站在营帐后、角落里,看着赵拓的一举一动,看着“战神”练拳练刀,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凝练的步伐,看着他因为战报而蹙起的眉心,看着他营帐里缺角的兵书。 稚嫩的少年沉默着,汲取着,学着赵拓的模样,想要变成心目中最出色的那个人。 这样的孩子,在发现他不堪的那一面后,心里有没有动摇呢? …… “将军、将军!”有人在身边喊他,赵拓赫然回神,灰白的发丝在寒风中被吹动,脸颊刀割一样干裂发痛。 是周氏的传令兵,他有些慌张地看着几乎已经度过了大半个冰面的敌人,张皇地呼喊着莫名开始发呆的主将,“将军,他们的人过来了!” 赵拓冷漠地看着霍坚,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筋骨利落健康,手臂线条强壮有力。 距离太近,弓箭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身后的弓兵阵已经窃窃私语着停下了手中的箭,等待着赵拓的命令。 霍坚不言不语,他似乎看不见身周密密包围上来的士兵,不论是斗志高昂的欧阳氏家兵,还是严阵以待的周氏军队,这些喘着粗气、手持武器的军人们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主将丢下军令。 他吐出一口浊气,扣紧自己腰间的古朴腰刀。它粗犷、老旧,刀柄处的劣质牛皮开裂又缝好,修修补补。 这不是什么名刀,外形普通,形制也普通,好在是实打实的军队里的武器,用的是尚可的料子。这只是一把镇北军制式的长刀,与他的战友们人手一把的长刀一模一样,是陪伴了他大半个征战生涯的伙伴。 霍坚抚摸着它,像是送别某些过去的回忆。 然后他抬眸,握紧了刀鞘,悍然拔刀,挺立于冰面之上、重重兵刃包围之间。 他向自己的恩师、向自己这辈子最崇敬的人发出挑战:“请君一战,可敢应否?”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