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家三口集齐了,各霸着一方,摆出将淮真取保候审的架势。 罗文仍靠在门口,说,“说好十二点以前,我就知道那小子信不过!还知道回来?你看看对面姜素,每天不知多少双眼睛望着这扇门!再看看你……知不知道,搞不好今天晚上就有人来问我,‘你家小闺女结婚了没有’?” 阿福佯装严肃,张了张嘴,仍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直至淮真声音极轻极轻地喊了声,“季姨。” “姨”字后半个原因完全变了调,颤抖起来,吐词都吐不完整。 她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云霞与阿福吓得一起从椅子里跳起来,一块儿她扶到椅子上去坐着,轻轻拍她的背。 阿福一边安慰着,一边抬头骂道:“叫你别凶别凶,你看看你!” “我……”季罗文嘴动了动,忍不住叹口气,“你倒怪起我来了,我不也担心嘛。” 云霞喊道:“妈,去将门关上,一会儿邻居都起来了。” 季罗文慌忙嗳了一声,转身要去合拢门板,一看姜素还在那里,不住给她一记白眼。 姜素嘿嘿一笑,说,“罗文啊,这么多年老邻居,你的毛病,就是太紧张。闺女考高中,早出晚归是常事。咱都没念过书,不知上学辛苦,你也别让别人太委屈。” 她讲完这番话,便打了个哈欠,将门板合拢回屋睡觉去了。 季罗文久久立在门口,脸上表情终于慢慢松动。 第70章 哥伦布街3 淮真胃口突然好得出奇。从前往往一顿只吃得下一小碗饭,肉吃几块就腻。但从那天开始,每顿两碗不止,还时不时会觉得饿。 吃饱了饭,每天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早出晚归,课业早早完成,二十分钟以内脚程能走路统统不再乘坐电车;夜里惠氏诊所打烊以后,仍还有精力将惠大夫旧金山行医几十年来积累的一摞乱七八糟的医闻记录整理下来,直至夜深才回家洗漱睡觉。 季家人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惠大夫却说,是好事,吃胖就是好事。 一个人沉浸在悲伤或是快乐里,往往会有些奇妙的改变。 淮真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她确实长胖了一些就是。 不过这件事,是经由一个鼻青脸肿的二世祖之口告诉她的。 三少很快将警局打点妥当,派车来接淮真去市警局。 上车前,再度强调:“看看他有什么伤口,再问清楚他挨过谁的打,身体哪里有痛症。” 淮真笑了,听口气像派人前往地点交接货物须得注意的事项。 华人最擅投机钻营,特别是这类有一技之长的华人。这类人带给白人社会无上恐慌,甚至大大超过对下层华人举止粗鄙肮脏的嫌弃。后者,你可以将他们困在城中之城里;而前者,他们会从樊笼里破出,于无声之中渐渐漫贯,逐渐将整个白人社会百年夯筑的基业瓦解于无形…… 这一类的华人与犹太人是白人最为恐惧的一种。比起犹太人,华人更可怕的一点在于:他们拥有领土。他们身后壁垒,他们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三少就是非常典型的这一种。 淮真相信他制造这一份婚书没有一丝纰漏,大概正因如此,市警局也检查得格外细致。婚书经由数人之手,半小时后,六少终于被人从羁押厅带了出来。 见面地点在一个四面有窗有栏杆的小房间,从一旁走过的警察,都可以随时观看,或者停下来同人聊天。 看他手上捆着手铐,歪歪往椅子里一坐,栅栏窗外的淮真整个都不好了。 脸歪了,不知是下颌咬合问题,还是单纯是挨打捱肿得。一只眼睛眼睑浮肿青紫,一小撮头发不知去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