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挂电话,淮真将自己在富国快递的账户告知云霞,同她说倘若家里同意大利人合伙做生意,钱不够的话,可以将她一点存款取出来,兴许也能贴补家用。 云霞说足够了,家里最近宽裕,爸爸妈还想去富国快递给你开银行账户呢。 那群学生吵吵闹闹的进来,淮真便没再跟云霞多聊。和西泽一人吃了只汉堡喝了冷饮,那群学生得赶在一点回学校上课,又热热闹闹的捧着饮料走了。 过了用餐高峰,西泽照着淮真写下的优先顺序拨电话去预订晚上的客房。拨过去第一家是密西西比河畔的湖滨旅店,远离城市,对喜静的公路驾驶者与亚裔人群都很友好,一个房间三美金的价格也十分合理,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旅店上了点年纪。 为确保稳妥无疑,西泽向电话里重复了两次他们的各自族裔。 那头显然都给了肯定的回答。 在西泽询问从他们所在的位置驾车前往旅店需要多少时间时,淮真突然意识到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城市的名字叫做bia。美国和加拿大都有无数的城市名叫哥伦比亚,这一个小小城市只是其中之一,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陡然听到这个名字时,她仍有一些诧异。 在这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他们这一程的目的地会是哪里,因为她始终觉得西泽所说的bia毫无疑问就是纽约州的哥伦比亚大学。 她也从未认真去思索,在这一段有目的地的旅程到达终点之后,她和西泽又最终可以走到哪里。她珍惜西泽,也尊重自己的感觉。此刻她当然希望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可以更长久一点,即使有一天走不下去而不得不分道扬镳,至少未来某一天回想起来不会因此有半分遗憾或者后悔。 但从这一瞬间起,她有了一些奇怪的猜测。 离开快餐店回到车里,淮真问他,“我们是要去纽约州,对吗?” 西泽看了她一眼,“不然呢?你是想跟我去哥伦比亚共和国吗。” 她对着窗户发起呆。 过了会儿,她听见西泽轻声说,“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她摇摇头。 西泽便没再讲话。 她想起有天他说,他曾经想当一个诗人,但他甚至都不被准许离开美国念大学,因为不论他想成为什么,最后都得成为一个商人。他去了西点,因为那里是伟大的政治家,军人与商人摇篮,在毕业那一年,他重新获得了一次选择成为一个军人的机会,跟着联邦警察与共和党议员去了远东的香港,从那里追溯华人偷渡的罪证来支持共和党夺取加州权益的机会,从而获得争取自己未来命运的机会,但他失败了。也许这一次出逃也并不是一时冲动冲昏头脑,而是他与自己命运的进行的另一次搏斗。无数人毕生的梦想也许就是像穆伦伯格一样尊贵富有,天生的富有自然安逸同时也磨灭一切理想。 淮真说,“我曾经觉得你更适合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 西泽说,“中产家庭栽培后代,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成为像汗莫·穆伦伯格一样的人。” 汗莫大概是个白手起家的初代穆伦伯格。 她提醒他说,“but now you’re a nobody.” 西泽很坦然的笑,“是,我不知道我是谁。” 淮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因为其实他并不需要安慰。 她抱着膝盖,将脸转出车窗,看窗外那种中部地区典型而又千篇一律,坦荡开阔的绿色平原。尽管有些肉麻,但仔细想想,她仍然很认真的说,“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希望你成为你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第119章 密西西比4 那所密西西比河畔旅店位于在圣路易斯城东北郊的小布利斯特,镇子里有各种各样仿殖民时期的建筑与受河水滋养而生长得过分茂盛的红橡树。一开始,淮真以为“很老”只是用来形容那所旅店;在暮色时分驶入镇子,她才知道原来整个镇子都很老。镇子虽小,前来投宿的旅客却不少,将车驶入旅店的大门时,停车棚里整整齐齐停着许多汽车,留下车位已寥寥可数。 天上微微下着点细雨,衣冠楚楚的年轻侍应从车棚走出来协助停车,淮真则拿着两人的身份卡先下车去服务台登记。假如过了六点半,旅店有权利将事先预订的空房租给别的旅客。 她一下车来,旅店大门外一名花白头发、红制服的老侍应走出来,从西泽打开的汽车行李厢拎出旅行包,用小推车将它慢慢推进旅店大厅。 旅店大厅是暗蓝色调,在它刚刚诞生那一年一定非常时髦。旅店大厅沙发椅里坐满看书读报的旅客,他们看上去像是传教士一类的人。还有三两名低声笑谈的太太,高跟靴边趴着其中一位的过于肥胖的斑点狗。淮真走进去时,并没有任何人抬头看她。东边并没有什么种族歧视,但确切来说,他们只是没空而已,他们并不在乎很多东西。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