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福桃儿不知怎么开口叫他回去时,楚山浔起身迟疑朝案前走了两步。 “天色不早了……”她还是开了口,下意识得朝后退了半步。 “闽浙倭乱,小桃,再过三日,恐怕我就要随援兵驰援去台州了。”从袖子里摸出一锭碎银,楚山浔将银锭放在了桌上。 难怪这些天他都没有来过,福桃儿心底里像是突然空了一块,嗫喏着不知回答什么好。听他说的这般轻松,可倭人在闽浙,手段凶残又有能以一抵十的诡秘战术,此去恐怕凶险无端。 见她垂了手只是揉面,也看不清神色。楚山浔眉心紧了紧,今夜还有军费事宜要与两位巡抚商议,他最后看了眼那双沾满面粉的纤手,终于还是转身准备离去。 “子归!”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战场之上再小心也不为过,一定保重。” 不知道为何,原本也算是安排妥当的一桩差使,如今背着身子听她这么一句,楚山浔心口却是闷闷的,他这几年历练颇多,对于战场朝堂的那些险阻已经习以为常了。今日,却叫她这一句‘保重’激得心意不稳起来。 对着这道挺拔素袄的背影,福桃儿双手沾满了面粉,到底是多年的情谊,骤然听到他要出征的消息,她面上难掩忧色,面粉细碎地落在了地上。 “会的,入夏前就回。”门前的男子郑重点头,在跨出院门前,却始终没有再回头一次。 经过院子里时,楚山浔将一个绸布包递给了鹊影,低声交代了两句,便快步没入了黑夜。 . 自那人去后,也就是头几日,福桃儿还有些惶惶。很快的,她告诉自己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也因为铺子里的忙碌,便又如常地过起日子来。 铺子里也终于是请到了两个合用的伙计,都是附近邻里做不了重活的年轻人,手脚勤快为人也老实。 初时,鹊影还未她担心,及至见了点心铺的兴隆,她也有些明白,原来福桃儿是真的并不牵挂男女俗情,不由得跟着她,也将心绪放得更宽广。两个闲来便研制些新吃食,或是带着阿沅去前门买糖葫芦,去天桥底下看人杂耍。 这样的日子好不自在快活,一晃三月也就快到了。 这一日,福桃儿正在后院教阿沅写字,她娘、嫂子竟带了个穿红戴绿的陌生婆子径直入了后院。 其实在她们来京之前,她在江阴的兄嫂老母便已经率先被接了过来。楚山浔不愿声张,当初是在京城找了个木材商,找福宏正正说定了价钱,才让他们举家迁了过来的。又借那木材商的名义,只说是福桃儿的旧主,用她攒的钱替他们买了所三进的小宅院。 做完这一切后,楚山浔又派廖沧着人看顾着些,也是后来才发现,这一家子尤其以那梁氏为首,对福桃儿并不能说的上良善。而那福宏正为人鲁钝,干活又粗糙偷懒,那木材商结了他一年的工钱,也就叫他另谋高就去了。 “阿沅,你过来,去厨下找哥哥要点心吃去,不许捣乱。”这几个月来,鹊影也算是看出来些门道,进院里支开了小女儿,就端着茶壶也朝院里坐了。 “阿娘,嫂嫂,这几日忙着,本也打算得空去瞧你们。”福桃儿朝石桌上放定了五个粗瓷茶盏,拎了铜壶一个个注满了热水。 自这回上京,福大娘的气色是愈发好了。她当先朝石凳上坐了,对着养女笑道:“阿桃,这回也是你嫂嫂要给你作媒呢。” 梁氏拉着那个穿戴艳丽的婆子坐了,热络道:“秦嫂子喝茶,您口才好,我不跟您呛行,就由您与我妹子说吧。” 秦婆子也不客气,喝口茶润润嗓子,头上花钗一跳,当即口若悬河地说开了:“福家丫头哟,你老嫂子作媒二十余载,可真是从未见过像你二人这等般配登对的咧。要说是天造地设,月老拉线,那可都没法形容得准呦……” 等她洋洋洒洒,将男家儿郎夸上天再捧入了九霄,全部说完,几乎是一刻之后了。 鹊影本是皱着眉头,听了这一段戏文似的说媒,到底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这、劳这位嫂嫂费心了,只是您口中说的那位相熟的聂家公子,我想了半日,却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的。”福桃儿笃定的开口,她不打算同家里人直接冲突,盘算着如何才能推拒了这门亲事。 “噫。”秦婆子同梁氏对视一眼,笑着花一般竟上前亲昵地推了下她的肩头,“瞧这丫头羞的,他日日卯初来你店里的。” “啊?”这下福桃儿是真的疑惑了,“卯初第一批常客总也有二三十人吧……” “好啦,妹子,我来说吧。”梁氏扬眉笑着握上她的手,“就在你这铺子后头两条街,有个姓聂的木匠人家,那雕屏风的手艺可是了得啊。那家老爷子,说是还曾给宫里雕过一次紫檀的。他家就一个独子,叫聂平的。说是叫手艺给耽搁了,今年二十八了都没曾娶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