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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木剑温小二,一揖还一揖


,举一反三,“元黄门是想说公这一字,还分大小?而我非但连小公之心都欠缺,而且只存私心?”

    老黄门点了点头。不是不谙人情世故到了极点的书呆子,会如此直白?读书人重名声重脸面,千年以前是如此,千年以后注定仍是如此。

    宋恪礼被戳中七寸,凄然一笑,这回倒是真想一醉方休万事不想了,拿过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

    元黄门不厌其烦写下一行字:人心本炎凉,非世态过错。

    然后他拿毫尖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指了指自己心口。

    宋恪礼轻声问道:“元黄门是教我要记在脑中,放下心头。”

    元黄门欣慰点头,准备搁笔,想了想,缓缓写下第四行字:天下家国败亡,逃不出积渐二字祸根。天下家国兴起,离不开积渐二字功劳。

    “谢元先生教我,宋恪礼此生不敢忘。”

    宋恪礼起身,沧然泪下,深深作揖。

    元朴没有出声,只是喝了口酒,低头轻吹墨迹,等干涸以后,才翻面,换了一枝硬毫笔,以蝇头小楷写下,“可知宋家之亡,出自谁手?”

    宋恪礼落座后,转头拿袖子擦去泪水,深呼吸一口,平静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必然是那靖安王赵珣。”

    两位年龄相差悬殊的小黄门一落笔一说话,古怪诡谲。

    若你得掌权柄国器,公私相害,可会报仇解恨?

    “不会!”

    若你成为朝廷柱石,公私且不相害,可会报仇泄恨?

    “因事因势而定,于国于民如何有利,我便如何。我宋恪礼哪怕被元先生当成志大才疏之辈,也愿谋天下,这确是宋恪礼肺腑之言。”

    士有三不顾,此时你可仍是摇头?

    “再不敢。”

    元黄门放下笔,两指相互搓指尖墨汁,终于沙哑含糊开口,“宋恪礼,道理你是懂,因为你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可我还是要多问你一句,能忍辱偷生,籍籍无名十几二十年吗?”

    宋恪礼毫不犹豫道:“张首辅都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元黄门吐字极为艰辛,言语也就缓如老龟攀爬,“你爹会告罪还乡,一生不得出仕。”

    宋恪礼脸色苍白。

    元黄门继续面无表情,慢慢在这位宋雏凤心口扎刀子:“张巨鹿尚且可以在翰林院蛰伏蓄势,最终有老首辅赐予荫袭,可你就要连小黄门都做不得。”

    宋恪礼头脑一片空白。

    明知这种惨事只是有些许可能性,绝不是眼前老黄门可以一语成谶,但听在耳中,便是滚滚天雷。

    元黄门起身面带讥讽道:“读书人谁不会作几篇锦绣文章,谁听不懂几句大道理,谁不是自称怀才不遇?你宋恪礼本就该滚出翰林院。”

    提酒而来,挥袖离去。

    宋恪礼缓缓起身,对跨过门槛的老黄门背影轻声说道:“再谢元先生教我。”

    当天,被将翰林院当做龙门流水来去无数同僚当做笑柄的元黄门,在皇宫夜禁以后,叩响了一扇偏门上的铜环。

    才从内官监掌印退下来的老太监开门后,弯腰几乎都要双手及地。

    他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结伴随行。

    恐怕连十二监当值几十年的老宦官都不知,格局森严的皇宫中竟然有一条侧门直道直达天子住处。

    一路上没有任何身影。

    元黄门就这样闲庭信步般走到了皇帝住处,哪怕见到了那名匆忙披衣走下台阶的赵家天子,仍是没有一人出现。

    这位离阳王朝的皇帝陛下,见到半哑元黄门后,笑着作揖道:“见过先生。”

    天子这一揖,天底下谁人受得起?

    皇帝走近几步,轻声问道:“找到人选了?”

    这名自断半截舌的老黄门点了点头,平淡而含糊说道:“宋恪礼。”

    赵家天子如释重负,根本不去问为何。

    因为眼前此人曾被荀平同时引为知己与大敌,最终借手烹杀荀平。

    八龙夺嫡,扶持当今天子赵简坐上龙椅,让老靖安王赵衡含恨终生。

    白衣案主谋。

    擢升张巨鹿。

    密旨斥退北凉王。

    构陷胶东王赵睢。

    建言纳北凉世子为驸马。

    禁锢顾剑棠在兵部尚书之位整整十八年。

    引诱宋老夫子藏下奏章副本。

    提议皇子赵楷持瓶赴西域。

    内里儒法并用,表面崇道斥佛。

    让九五之尊自称牵线傀儡。

    被北凉李义山落子六十七颗。

    唯有元本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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