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金城汤池,千寻之沟和羊肠小径后,终于踏足中原,又在小镇及肩之墙下躲雨,观撑伞行人步履,在高不过膝的溪畔看人捣衣,在月明星稀之下听更夫敲更,在名城古都遇见路边冻死骨,这一日,已是年衰仅如花甲之年的老僧在在一处荒郊野岭一座孤茔小冢边,看到字迹斑驳的墓碑上一字,不知为何行万里路看万人,已是忘去自己是谁,所去又是何方,所见又是何人,偏偏在此时只记住了一个字,刘。 懵懵懂懂的老僧继续东行,某天来到一座青山,风撼松林,声如波涛。心神所致,飘上一棵古松,眺望远望,听闻松涛阵阵,足足一旬之后,才沙哑开口,“松涛。” 一个死死记住的刘字。加上此刻松涛如鼓。 老僧已经不老,貌似中年,四十不惑,对这位东行万里忘却前尘往事的烂陀山僧人来说,这一刻确实称得上是不惑了,面露笑意,“刘松涛。” 江湖上很快知晓西域来了个年纪轻轻的疯和尚,一路东游,口中似唱非唱,似诵非诵,所过之处,忽而见人便不合心思便杀,忽而面授机宜传佛法。 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之上,如同及冠岁数的年轻僧人高声颂唱,御风而行,仍是那一首开始在中原大地上流传开来的无用歌。 “天地无用,不入我眼。日月无用,不能同在。昆仑无用,不来就我。恻隐无用,道貌岸然。清净无用,两袖空空。大江无用,东去不返。风雪无用,不能饱暖。青草无用,一岁一枯。参禅无用,成甚么佛……” 大摇大摆前行的年轻僧人突然停下脚步,举目眺望,像是在看数百里之外的风光。 他捧腹大笑,哇哈哈一串大笑声,顿时响彻天地间。 并未收敛笑意,身上破败不堪的袈裟开始飘摇飞舞,身形所过之地,不见足迹,撕出一条沟壑,年轻僧人疾奔六百里,面壁破壁,入林折木,逢山跃山。 最终跟六百里外一位同是狂奔而至的白衣僧人轰然撞在一起。 方圆三里地面,瞬间凹陷出一个巨大圆坑。 一撞之后,年轻僧人竟是略作停顿偏移,继续前奔,一如江水滔滔向东流,嘴上仍是大笑,“帝王无用,无非百年。阎王无用,羡我逍遥。神仙无用,凡人都笑……日出东方,日落西方,我在何方我去何方……” 天下何人能挡下这个年轻疯和尚的去路? 邓太阿已是出海访仙,曹长卿一心复国,难道是那武帝城之中的王仙芝? 世人不知疯和尚和王仙芝之间有一山。 逐鹿山主峰,白玉台阶三千级。 一位新近入主逐鹿山的白衣魔头君临天下。 一赤一青两尾灵气大鱼,似鲤非鲤,似蛟非蛟,鱼须极为修长,双鱼浮空如游水,在白衣身畔玄妙游曳。 白衣身边除去两尾奇物,靠近台阶还有一站一坐两名年龄悬殊的男子,年轻者不到而立之年,身材矮小,面目呆滞,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眺望山景。年长者约莫四十岁出头,背负一条长条布囊,裹藏有一根断矛。 中年男子轻声问道:“教主,让邓茂去拦一拦那西域僧人?” 竟是北莽言语。 白衣人平淡反问道:“你拦得住拓跋菩萨?” 自称邓茂的男子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教主的意思很简单,拦得住拓跋菩萨,才有本事去拦下那个灰衣和尚,毕竟此人连白衣僧人李当心都没能成功。 矮小男子开口道:“就算他是当年逃过一劫的刘松涛,巅峰时也未必打得过如今的王仙芝和拓跋菩萨。” 白衣人冷笑道:“等你先打赢了天下第九的邓茂,再来说这个话。” 邓茂轻声笑道:“迟早的事。北莽以后也就靠洪敬岩和这小子来撑脸面了。” 白衣人没有反驳,缓缓走下台阶。 匍匐在台阶之上的近千位大小魔头尽低头。 白衣人面无表情看向西面。 李当心不愿纠缠不休,那就由我洛阳来跟你刘松涛打上一场!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