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传闻的那种扫把星,总是害死最亲近的人,从父亲陶潜稚到耶律楚材,接下来是谁? 所以她很怕。 董卓蹲下身,伸出那只摸惯了刀杀惯了人、布满是老茧的大手,帮小女孩擦拭泪水,“小满武,别哭,董叔叔这种坏人,最长命了,阎王爷都不乐意收。” 一听到这句话,小丫头泪水更多了。 因为在她心目中,除了爹之外,董叔叔一直是天底下并列第二好的好人。 而那个曾经被她视为第一好的家伙,如今只能悄悄降为第二了。 董卓不知道如何劝,就让她骑在自己肩膀上,站起身后一起望向南边,董卓轻声道:“放心,董叔叔会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陶满武把小脑袋搁在董卓的大脑袋上。 董卓轻声问道:“小满武,那支歌谣怎么哼来着,董叔叔总是记不住词儿,你小舅舅以前总在我跟前唱来着,给他唱得难听死了。小满武,要不你最后教他一次?” 小女孩重重嗯了一声,只是泪水太多哭意太多,她没有马上开口。 董卓也不急,没来由记起一段经文,这位杀人如麻的北莽大将军,双手合十,低头虔诚默念道:“自皈依佛,不受一切轮回苦。自皈依法,得享十方三世福。自皈依僧,不堕往生诸恶道……” 与此同时,陶满武犹显稚嫩的嗓音也在董卓头顶轻灵响起。 青草明年生,大雁去又回。春风今年吹,公子归不归?青石板青草绿,青石桥上青衣郎,哼着金陵调。 谁家女儿低头笑? 黄叶今年落,一岁又一岁。秋风明年起,娘子在不在?黄河流黄花黄,黄河城里黄花娘,扑着黄蝶翘。 谁家儿郎刀在鞘? ———— 战刀犹在鞘。 公子已不归。 对凉莽双方很多活着的人来说,皆是如此。 只不过可能在中原眼中,三位藩王的联袂起兵造反,他们的战火似乎来得无缘无故,只是那些北凉蛮子和北莽蛮子,那里的死人,就死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龙眼儿平原的黄沙大地之上,依然背着小满武的胖子放下原本合十的双手,沉声道:“褚禄山,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我大大方方就收下你那三百斤肉了!” ———— 控扼南下要道的怀阳关分内外城,依山而建,整体地势往南递增,尤其内城建造在山崖之上,城墙皆由条石垒成,当年北凉倾力打造西北关外第一雄城虎头城,所用石料大半取自陵州沧浪山,事后发现尚且余下巨石十之三四,便一口气全部南移到当时远未达到如今规模的怀阳关,经过十多年的不断加固累积,囤积了大量的器械粮草,只要外城不丢,水源也无忧。怀阳关除了战略意义输给虎头城,难以攻破的程度,其实已经超过那座拒北城建成之前的离阳边关第一城。 所以当初褚禄山执意要将都护府设在远离凉州城的怀阳关,徐凤年没有太多异议。 但是在支离破碎的虎头城失去防御意义后,徐凤年和清凉山都要求褚禄山退回拒北城,但是褚禄山依旧执意死守怀阳关第一线。 很难想象,这个有过千骑开蜀壮举的人屠义子,率领过八千曳落河铁骑的悍将,在北凉扎根后,却一直官品低下而无所怨,一心过着那种纸醉金迷的荒废生活,自称喜醇酒,喜美妇,喜华服,喜大马,喜名帖,喜奇卉,喜优游。 一跃成为北凉都护后,又摇身一变,在贫瘠荒凉的关外,纹丝不动了。 大概在老人屠徐骁死后,当今世上,就没有谁能够真正看得透这个大奸大恶的胖子了。 怀阳关内城的城楼之上,一个臃肿如小山的胖子双手扶在箭垛之上,沉默不言。 仇家遍天下,知己无一人。 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笑眯眯道:“真是一颗大好头颅。”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