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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树叶红了


怎么怒骂北凉境内那个年轻人,牵涉到真迹鉴定一事,那家伙的挑剔眼光很能服众,只要被他暴殄天物糟蹋为“赝品”的物件,十成十是真货。再说了,年轻人虽然姓徐不姓赵,可如今好歹也熬成了正儿八经的一方藩王,又打赢了公认天下无敌的王老怪,只要有他的印章,甭管是方的圆的,一幅字画,在京城这里板上钉钉都能卖出一个让人咂舌的天价。

    徐凤年对此事谈不上有何感触,更多还是关心那场呼之欲出的“龙鹿之争”的杀局走向,根据密报所述,这位被赞誉为一人可当百万甲的大祭酒,可不是真的在国子监武学那一亩三分地小打小闹,而是开始在赵家天子的授意下开始编撰新经,连以官家身份,为赵室第一次完整阐述儒家圣人经义,看似是为科举锦上添花,实则是要撼动张庐的根基,这次齐阳龙领衔编撰经典,只看辅佐膀臂两人就可以看出皇帝的重视程度,理学宗师的国子监左祭酒姚白峰,皇亲国戚的大学士严杰溪,这两位都仅是齐阳龙的辅编官。齐阳龙真的只是在编订几卷书籍吗?他那是在为从今日起的数百年天下所有读书人订立规矩啊。

    徐凤年握紧手心的棋子,自言自语道:“碧眼儿输了还好,反正张庐对北凉一直怀有敌意,要是齐阳龙还能压下碧眼儿,以后北凉的境地只会越来越糟糕吧?难道奢望这个注定陪祭太庙的齐圣人对北凉另眼相看?当初输了天人之辩的王先生就说过,齐阳龙对北凉在内的所有藩王一直恶感深重,说过一句‘封王可以,裂土不行’。一看就是个为君王谋的帝师货色啊,不过比起他的学生荀平,齐阳龙这个老师无疑要老辣圆滑许多,知道什么不该出山什么时候应该出山,反正独善其身和达济天下,都是他说了算。先是北莽太平令,接着就是齐阳龙,这样的对手,就不能少几个?”

    徐凤年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太安城不让人省心,自己脚下的北凉王府,也不是什么小院溶溶月浅池淡淡风的场景啊。

    清凉山上下都知道来了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是一个来自江南道鹿鸣郡的读书人,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莫名其妙就成了北凉道的副经略使,这在离阳王朝十数个道中是史无前例的高品官职,照理说应该是正三品和从二品里的一个,可太安城赵室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不申斥也不承认,似乎打定主意任由北凉这边瞎折腾。传闻如此一来,陵州金缕织造局的主事人王绿亭大为头疼,也不知如何缝制一身符合“副经略使大人”的得体官袍,官补子到底是一品仙鹤还是二品孔雀,至今都还拿捏不定。清凉山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先前两个年龄还要更小的读书人,出身北莽华族的徐北枳已是陵州主官,连寒庶子弟陈锡亮也成了流州青苍城的城牧,再多一个骤然得势的宋家读书人,也就那么回事了,何况听说此人在朝廷砥柱纷纷浮出水面然后扛起大梁的永徽年间,跟当今储相之首的殷茂春还争夺过状元,这么一号风流人物,起步就要比徐陈二人高出太多,北凉如今风气变换,读书人的地位逐渐水涨船高,已经是大势所趋,对于副经略使宋洞明的横空出世就没那么多风言风语了,当初徐陈两人在这件事上是吃过不小苦头的。好在清凉山上就算是个马夫厨子,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角色,对于宋洞明的到来,也没太多探究心思,宋洞明进入这座位于王朝最西北的恢弘王府后,既没有当初徐北枳那般放荡不羁悠游度日,也不似陈锡亮那样深居简出极难遇见,没有合身的官袍,就穿着一身寻常文士儒衫,平时住在山腰一栋幽雅别院,有意无意中,笼络了一批原本在王府内郁郁不得志的幕僚清客,小院名怀圭,由于谐音怀鬼,寓意不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心怀叵测”四字,为人忌讳,因此哪怕视野极好,天气清明之时,推窗便可看到半座凉州城的景致,仍是荒废多年,宋洞明就拣选此地作为下榻处,府上仆役只知此人从未踏足去那“莺莺燕燕衔红泥”的梧桐院,但是经常有手握披朱大权的院中女子往来两地,然后不断有陌生脸孔进入怀圭院,其中有人离开有人留下,后者就住在怀圭院附近坐落山腰的绵延院落之中,这就很能让人浮想联翩了。

    徐凤年陷入沉思,宋洞明不但要用,而且理当大用,只是相较人心朝向并不复杂的徐北枳和陈锡亮,宋洞明就要难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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