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环顾四周,城内外又是那副最熟悉不过的建城场景,号子声此起彼伏,虽说脚下这座巨城已经可以挂匾,可依然有相当规模的工程要继续,这位墨家矩子轻声笑问道:“你当真舍得骂他们?” 原本气势汹汹的李功德顿时气焰全无,只是轻声呢喃道:“这么多北凉边军儿郎……我李功德便是舍得骂儿子,也舍不得骂他们啊。” ———— 新任凉州刺史白煜可以前往武当山会友偷闲,作为北凉道转运使兼副节度使的某人,则片刻不得闲,他一路马不停蹄地从流州青苍城、再途经凉州西大门户的清源军镇,直到掀起车帘子就能够望见那座关外雄城的轮廓。好像徐北枳自打离开清凉山前往陵州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奔波劳碌,当买米刺史,在辖境各地大建粮仓,担任一道转运使,运筹帷幄漕运一事,中间还曾去两淮道跟韩林私下会晤,前不久去往西域烂陀山,为流州青苍城防线带去两万僧兵,这次参加完挂匾仪式,立即就又要去往陵州,亲自盯着漕粮入凉才肯放心。 他这些年居无定所,似乎不是在马背上,就是在马车里,反正都颠簸。 这辆马车外,没有一名北凉边军精骑护送,照理说以徐北枳的超高品秩和他本人对于接下来凉莽战事的重大意义,就算派遣给他一千北凉铁骑担任扈从也丝毫不为过。 但正是如此,这位年轻谋士在徐家清凉山或是在年轻藩王心目中的地位,更显得无与伦比。 因为马车四周仅有八十人护送。 八十骑人人负剑。 吴家剑冢八十人! 当代剑冠吴六鼎,背负古剑素王的剑侍翠花,连在剑冢都能够恶名昭彰的魔头竺煌,对剑道领悟之深当世无几的赫连剑痴,张鸾泰,公孙秀水,纳兰怀瑜…… 如果这还不算阵仗奢侈的话,估计天底下也没什么扈从能够称得上精锐了。 满脸疲惫的徐北枳虽然困乏至极,可仍是睡不着,几次合眼许久都睁开眼睛,干脆就盘腿而坐,从怀中掏出那本出自李义山之手的老旧笔札,轻轻翻阅。 听徐凤年提起过,听潮阁那块金字大匾,是离阳老皇帝亲笔手书。清凉山大门上那北凉王府四个大字,则是王妃吴素的字迹,之后如北凉关外第一城建城需要挂匾,徐骁本意是他这个大老粗就不丢人现眼了,想让李义山代劳,可是李义山不答应,人屠只好去梧桐院跟世子殿下讨教写字,到最后废弃宣纸不知装了多少箩筐,这才硬生生熬出了后来的“虎头城”三字,曾经笑言我徐骁连下辈子的字都给写完了。之后如青苍城内流州刺史府邸的那块匾额,则是年轻藩王从师父李义山的遗留笔札中选取那几个字,因为李义山之于北凉,功劳不需多说,而李义山之于流州,更是意义深远。在听潮阁和梧桐院那些珍藏古物一一散落中原之前。 徐北枳和徐凤年曾经有过一场听上去很轻松闲适的对话。 “你就不心疼?” “我徐凤年是谁啊,徐骁的嫡长子!这天底下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识过,啥时候做过那小气人?我当年对那些外乡游侠儿,能写出佳文美诗的贫寒读书人,摆摊测字的算命先生,从来都是一掷千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哦?那怎么我刚才随手拿起那副《稚童爬瓮图》的时候,还有把那方鱼脑冻‘山行’砚丢入箱子的时候,你眼睛都快眨得能够扇起大风了?” “我那不是提醒你你动作轻一些嘛,磕磕碰碰,伤了品相,就不好卖。” “还品相?无非是几十几百石粮草的低贱价格,谈品相是不是有些附庸风雅啊?” “每样物件相差个几石漕粮,积少成多,也很多了。” “你真不心疼?” “不心疼。橘子,这句话你都问了至少七八遍了。” “哦,不知为何,每次问你一遍,我心里都挺暗爽的,比喝那绿蚁酒舒坦多了。” “橘子,你先忙你的,我去喝绿蚁酒了。” “最后问一句……” “我真不心疼!” “不是这个,我只是想问,你全部家当都这么被我糟蹋了,那你娶媳m.dxSzxedu.CoM